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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故事 向北向北向北(3/5)

的鼻尖。

我眼前的铜觚被干净利落地一切两半,那柄剑深深地跺入了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盏叮当乱响。

浑蛮力放开剑柄,迟钝地朝我眨了眨眼。

我觉得他彻底醉了。

我把眼皮上的酒水甩掉,想着是把浑蛮力面前的酒偷过来呢还是再去要一份。

他说:“你看,你会注意到我拔剑之前有个明显的意图。

这是因为我先想着拔剑再去这样做。

所以你要是认真防备的话,就会躲过我这一剑……” 在我看来,他纯粹是在瞎扯。

这家伙突如其来的疯狂一剑,我觉得自己再怎么小心也没用。

“因为这一微小的停顿,如果是哈狼犀,他不但可以架开我这一剑,还可以顺势反攻过来,”浑蛮力继续说,“如果是那个老家伙,他不会让我有拔剑的机会——兽魂们已经做到了任何行动都不需要思考。

在他们的意识和行动之间,连一片纸都难插进去,这种境界就叫做兽魂,你们也翻译成‘无我’。

” “听起来跟真的似的——你是不是说他们在拔剑砍人的时候,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你有一天也会这样吗?”我这么问着,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可不是这块料,”浑蛮力用力打了个哈欠,几乎把我吹落桌下,“你也不是。

喂,你老想这么多干吗,要不要给你找位姑娘?” 我看了看他身上靠着的那位漂亮女孩,她的修长大腿比我的腰还粗。

“谢了。

”我说,“再来一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夜的胡闹让我觉得非常难受。

我头疼如刀割,肚子像被人打了几拳,嗓子也疼,浑身不得劲。

他们也是如此,浑狐牙眼睛发红,头重脚轻;浑蛮力从后面的房间里爬了出来,使劲摇晃着巨大的脑袋,迷迷瞪瞪地东张西望,仿佛不知身在何处;雷炎破则不知道把漂亮的女伴弄到哪里去了,撅着屁股独自躺在一大堆破碎的酒桶碎片里呼呼大睡。

哈狼犀连踢带打,将伙伴们从桌子底下一个个地轰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他喊道。

我有一种感觉,他们其实不愿意离开这个酒店、这座市镇,不愿意到外面的旷野里去。

哈狼犀让他们出发的时候,他们仿佛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坚决地出发了。

在朝阳照射的街道上,浑蛮力把他身上的青肿展示给我看:“看,我和那娘们狠狠地干了一架。

” “谁赢了?” “哈哈。

”浑蛮力放声大笑,把我一把抓到他的肩膀上,“我带你去看弯刀。

” 牲畜市场在市集的西边。

还没到跟前,我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牛屎味。

他们想要购买的坐骑是六角牦牛。

我第一次看到这些畜生的时候,吓得浑身直哆嗦。

它们粗看上去不像牛而更像熊,而个头大如巨象,强健的肌肉在黑色的毛皮下涌动着,好像就要爆发的火山。

那些牦牛眼睛血红,像猛兽一样盯着人猛看,头顶上的六柄角以动人心魄的弧度高高翘起。

它们身上的骚味,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它们大声喷着鼻息,扭着脖子,用大角把一抱粗的雪松栏木顶得咯啦咯啦地响,它们张开嘴,长长的舌头像一条厚厚的大红锦舔着发黄的肮脏门齿。

看到如此凶猛的骑兽,我简直是六神无主,觉得要是没有这些栏木拦着,它们一定会冲出来把我踩扁吃掉的。

我问浑蛮力:“我也要骑这样的东西吗?我会被它们吃掉的。

” 浑蛮力把我的话翻译给其他夸父听,他们当成最好的笑话狂笑了一通。

我对他们傻子一样的笑已经绝望了。

看守牛群的夸父牧者跳进牛栏,抓住那些牛的角,将它们一头接一头地从畜栏里揪出来,把牙口掰给我们看,“看,多好的牛,牙口嫩,角根白。

光是这样的一副角就值一头牛的钱呀。

” 我看到它们的角时,才突然明白过来,那些长长的弯柄长刀,不是给人使用的,而是这些牦牛的武器。

他们将会把长刀固定在牦牛的角上。

我疯狂地想道,被角顶上一下,就得在身上开上6道口子,这可绝对划不来。

我对浑蛮力说:“或许我可以去搞匹马,再不然让我继续骑在你们谁的肩上……” 浑蛮力跑到一边去和哈狼犀交谈了几句,然后掉头跟我说道:“哈狼犀说你必须骑牦牛跟我们走。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马跟不上我们。

这些牦牛不但跑得快,在必要的时候还是你的帮手。

它们性格暴烈,什么都不害怕,难以杀死,不怕水,不怕严寒,是最好的坐骑。

它越凶猛,就越能给你帮助——战斗的时候,没有别人可以照顾你。

就这么定了。

” 我万分沮丧,面色苍白地看着牧者们将牛拖出来,烙上虎牙豹头的烙印,然后在它们的角上捆扎那些弯刀。

在那些凶恶的牦牛猛烈地甩头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飕飕的风声,六把长刀仿佛给粗恶的牛头戴上了一个明晃晃的刀冠。

我希图他们能作出让步,但他们以夸父的方式作出了回答。

雷炎破一把拎住我的脖子,把我甩上了一匹牦牛的木头背架上。

“没有人能帮助你,”他们吼道,“拉紧缰绳,抓紧。

” 我在心里头破口大骂,对夸父的愤怒在那一瞬间里超过了对牦牛的恐惧,不过我已经没有机会对雷炎破表达我的愤怒了。

我座下的那头牦牛疯狂地蹶着蹄子,吐着白沫,狂暴地飚了出去。

我忘掉了任何其他的意识,只能拼命地拉紧皮缰绳,透过木头座架前那乱蓬蓬飞舞的黑毛观察前面抖动的路。

牛背上颠簸得厉害,我的屁股总是落不到背架上,要不是拉住木架前轼,我一定会像风筝一样飞到半空中。

我听到了夸父们在后面传来的轰轰笑声。

“走吧。

”哈狼犀吼道。

他们一起跨上牛背,在后面紧追上来,把我的牛夹在中间并肩齐驱。

那些巨人们欢呼大叫,七头六角牦牛一起在铺满了薄雪的道路向着西方跑去,交错的蹄子卷起大团的雪雾,把巨人集市淹没在其中。

我们向西跑了下去,伴随着这些无所畏惧的战士,我慢慢地将一颗心放下,开始捉摸驾驭六角牦牛的技巧。

这些牛虽然疯狂奔腾,却对背上的骑者没有什么敌意,它们不像烈马那样老是试图把人甩下来。

在跑了两个时辰以后,夸父们夹着我的牛,集体转了一个大圈,转而向北,朝着那座淡红色的高山脚下奔去。

“得空就摸摸它的下巴,它会喜欢的。

”浑蛮力骑在我的一侧,大声对我喊。

“我摸不着。

”我苦恼地回喊,冷风呼的一声灌满了嘴巴。

他们知道我的手短的。

浑蛮力疯笑了一阵,幸灾乐祸地说:“那就拍它的头顶,你必须和它说话,让它了解你。

否则等你下来,它会要你好看的。

” 让我和一头牛说话?我暗自想,我宁愿和一棵树、一块木头,或者一条船交谈,那也不会显得如此傻。

最后我还是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摩挲牛头顶的星状白色长毛,“好牛,”我说,“好牛。

”除了这个词,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浑蛮力笑得几乎从牛背上翻了下去,“它听不见,”他给我出主意说,“你得爬到它的脖子上,对它的耳朵说。

” 我看了看牦牛粗短的脖子,以及蹄子下面急速飞掠而过的雪原丘陵。

“得赶快,天到正午的时候,我们要下来歇息,然后翻越古颜喀拉山。

你要是不想在那儿被切成块的话,就得赶快。

”浑蛮力说,拍了拍他那头牛,那牛昂起头来,像是等着看笑话似的斜睨了我一眼,然后甩蹄跑到前面去了。

这会儿我已经慢慢摸索到了一些驱牛的技巧,发现这和在疾风中拉紧帆索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我对这些接二连三逼迫我必须完成的事情感到无比愤怒。

“妈的,别小瞧小人儿。

”我带着点疯狂地在牛背上站起来,一鼓气翻过了前轼,跳到牛脖子上,两腿把它的颈夹得紧紧的,一只手揪起满是长毛的牛耳朵,冲着里面喊道:“你他妈的是头好牛。

你听见了吗?狗娘养的,给我好好跑着,别让我为了你丢人。

” 那头牛以一声怒吼作为回应,它放蹄奔到前面去了。

起伏的雪原在我的脚下掠过,我就如同在一艘颠簸的快船上快速前行。

向北。

向北。

向北。

我们疯狂飞驰,光秃秃的树干在我们两侧一掠而过。

越向北方而走,海拔越高。

空气冰冷如铁,雪深得埋住了牦牛的蹄子,牦牛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发现骑在牛脖子上也很舒服,于是消灭了爬回牛背的念头。

驾驭坐骑不再是问题了,但另一个疑虑却悄悄地浮现了出来:夸父们为什么需要如此凶猛的坐骑来帮助自己呢。

哈狼犀骑在我的身侧,他一声不吭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敲了敲我背上的弓:“你最好趁空多练习练习,看那只兔子。

” 我在前面的一堆乱石上也看到了那只溜达的灰兔子,在我们驰近的时候,它顺着路沿颠颠簸簸地跳着。

我拉开弓,回想着多年前老师教导的射箭诀窍,稳住左胳膊,右手急速拉弦至耳边,觑准了就是一箭。

可那一箭偏了有三四尺远,兔子若无其事地继续跳跳蹦蹦,跟着我们往前跑,直到我的第三箭擦中它的后腿,它方才大吃一惊,一瘸一拐地拖着箭跑了。

“这很糟糕。

”浑狐牙龇着牙说,他骑着牦牛奔在我的右侧,突然一个翻身,已经从背上摘下了他的大弓,啪的一箭射了出去,我听到了空气剧烈的劈裂声,那支箭呼啸着从我的耳边飞过,居然凌空将一棵树射为两截,树冠稀里哗啦地倒入雪堆中。

浑狐牙朝我耸了耸肩膀,打着牛跑到前面去了。

他们在每头牦牛的背上装了两大皮袋的酒,不但自己喝,也用来饮那些牛。

我们打尖的时候,浑蛮力逼我提一小袋酒去饮自己的牛。

牛头上的六把利刃镜子般明亮,我胆怯地看着里头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犹犹豫豫地想绕到背后过去,浑蛮力喝道:“正对着它走过去。

” 牦牛已经闻到了酒味,不耐烦地喷着气,踹着蹄子,但看上去倒还老实,在把毛茸茸的嘴唇凑到酒袋里去的时候,它的眼睛翻起来望着我,依然通红通红的,好像烧红的火炭,但看上去不是那么可怕了。

浑蛮力告诉我它们的视力很差,全靠听力和嗅觉分辨敌我。

如果从背后接近它,它只要稍一摆头,就能把我切成漂亮的四个整块。

我们翻过了淡红色的古颜喀拉群山,眼前是一片舒缓开阔的荒原,四周的山岭上散布着亘古不化的冰川,牦牛奔跑起来轻松自在,但我发现夸父们越往北就越紧张。

这表现在他们开始说越来越多的笑话,他们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多没有必要的夸张动作。

凭借强大的武力和残忍的性情,他们中的一名武士就可以对付其他大陆上的一整支军队。

我不明白这些高大得如山岳一样的战士,在担忧着什么。

你要是问他们,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有一次休息,雷炎破踱到了我身边,用蹩脚的蛮族语跟我说:“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他们交换了臂环,她将成为他的妻子。

” “谁?” “浑蛮力呗。

”雷炎破灌了口酒,哈哈笑着说,“你没看出来他生病了吗?” 我只看出来雷炎破妒忌极了。

他自己愚蠢到为一个娘们打了一架后又醉倒在地,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责怪别人的理由。

不过浑蛮力臂上系着的那个铜盘子确实不见了,而是变成了一个精致的金环缠绕的子午花圈。

如果有人盯着它看的话,那个巨人会显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他并不故意去掩饰它。

我们翻过淡红色的古颜咯拉山后,向北走了两天,然后又是一条狭长陡峻的山,此后我们骑在牦牛背上渡过了三到四条冰河,天黑的时候,我们就找块巨大挡风的岩石下来休息,照例是闹哄哄的晚餐聚会和没有警卫的露宿。

不同的是如今我们可以挤在牦牛的厚毛下御寒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漫长。

到后来,太阳只是短短地在地平线上露个头,随即就沉入白茫茫的冰原之后。

夸父们绝不愿意在黑夜里多走一步。

我们再次翻过一座满是裂缝和厚冰的高山,然后面对着真正的雪原,雪厚得能吞到高大的六角牦牛的胸前。

我们不得不轮流骑在前面,为后面的队伍踏出一条雪道。

在这片艰难行进的雪原上,我们整整走了三天,直到看见了位处极北的天池山脉。

这道山脉过去只存在于那些海客和游商虚无缥缈的传说和流言之中,关于这道山有许多不切实际的说法。

比如有的人说它高入云天,夸父的祭司在其上种植了巨大的扶桑树,以爬上天空与星辰交流;还有人说此处气候严寒,五官或者手指只要暴露在外一刻钟时间,就会冻掉。

还有些传说中提到,天池山没有根基,它们的脚下是一片庞大的永不冻结的海,它就在其上漂移。

关于最后这一个说法,我是真真切切地在天池山的脚下看到了一些迹象。

我看到的天池山若非被厚厚的冰覆盖住了,就是本身即为冰山。

最奇怪的就是,在这滴水成冰的地方,山脚下却有一泓湛蓝的没有结冰湖面。

冰湖宁静得没有一丝波纹,仿佛沿着山脚镶嵌的一面曲折细长的平滑镜子。

湖面上有一些厚冰连接成的冰桥,铺成了通往山麓的通道。

冰很厚,即便是沉重的六角牦牛踏在其上也没有问题。

我看见两侧的湖水深不见底,如果弯下腰去掬一捧水,它会立即在你的掌心结成厚冰。

“爬上这座山,就是原冰川了。

”浑蛮力和我说。

我张了张嘴,没问出来“什么叫原冰川”,这会儿我的嘴唇已经被冻成了紫色,只觉得呼吸困难,举步维艰,那些大家伙们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跨越冰湖之后,在正式爬山之前,夸父们点燃了一堆火。

他们恭恭敬敬地在火前依次划破手指,滴下了自己的血。

我刚想嘲笑他们的这种简陋的祭祀方式,雷炎破已经像抓小鸡般一把把我按住,然后拖到火前,将我的手抻到火堆上,一刀划开手指,让血滴到熊熊的火焰里。

好吧。

我愁眉苦脸地按紧手指上的伤口,告诉自己在这帮野蛮的巨人面前,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哈狼犀脸色凝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铜人儿投入火中,然后带着巨人们跪伏在雪地里——当然啦,我也雷炎破压着跪下了,为此我们还有一段小小的争执。

“让你参加我们的仪式,是我们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一员。

” “按我来看,这可不是好事,”我嘀咕着说,“喂,喂,别太用力好吗,这儿的雪很深……喂……” 对他们来说并不算深的雪对我而言就很成问题。

雷炎破把我往下一摁之后,我就不剩什么东西在雪面之上了。

他们在那儿开始齐声颂祷: 无可思磨灭唯密主火 无可智磨灭利微妙山 无可勇磨灭观视度母 雪岭胜贤顶盘古大冰川 我七人善慧称扬祷于山脚 令我至你足下 我没有学过任何法术,对于感受星辰力量而言,我是一个相当迟钝的人,但此刻他们密密地不断重复的祷词如阵阵松涛一样压过我的耳膜,我突然心里一动,只觉得一些流萤飕飕地越过我的头顶。

我偷偷地抬眼观看,看见他们都像泥雕木塑一样呆立在当地,只有口唇微微颤动。

火焰变得苍白起来,越来越耀眼,但火苗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灭掉,随即篷的一声炸开了一团火花。

那个铜人滴溜溜地转着,像被一个无形的手提着般,漂浮在火焰上方。

它的腰带上,显示出一行奇怪的夸父文字。

他们齐齐松了口气,轻松地笑着,停下来开始喝酒。

我看到他们个个脸色苍白,仿佛耗了许多力气似的。

上山的路隐藏在那些巨冰的缝隙里,非常陡峭,而且又滑不唧溜。

我们成一字队形向上攀爬。

哈狼犀走在最前面。

他咬紧嘴唇,腰背挺直,脸上带着庄严和不可触碰的神气,我透过他握住缰绳、微微颤抖的手看出他其实很激动。

其他的夸父依旧嘻嘻哈哈地嬉闹,但都好像小心地避开哈狼犀的目光。

在夸父的传说中,天池山非常古老,几乎和天地一样古老。

天池山的山体极端碎裂,厚厚的冰上全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显露出来的小路也是千头万绪,缠丝乱麻一般难辨。

我看到哈狼犀那宽厚的左手里托着那个带底座的闪闪发亮的小铜人,每到一条岔道上,铜人就会吱吱嘎嘎地转动它的细手臂,指向某一个方向。

它仿佛熟知山里头每一条道路。

夸父们催动牦牛,鱼贯而前。

道路若隐若现,突而转入危险的冰沟谷,突而穿入隐藏在山腹内的巨大冰窟窿,突而被冰雪覆盖得根本看不见,但那具小铜人始终指出了它。

那个小铜人很小很精致,握在高大如斯的夸父手里,显得非常怪异。

它所拥有的这种精细的亘白系魔法势必也不是普通的夸父能施出来的,难怪寻常人等无法找到度母的下落呢。

我想。

夜里我们依旧露宿,就在一小块被风吹走浮雪的平台上休憩。

夸父们破天荒地没有倒地就睡,自从跨上这种冰山以来,他们越来越显示出一种小心谨慎,和我所了解的跨越冰炎地海的夸父迥异。

哈狼犀排定了值班的人。

浑破怒和雷拔丁睁着大眼,手扶战斧的柄,经夜未眠。

“去见度母很危险吗?”我问浑蛮力。

“你想什么呢?”浑蛮力不快地说,“当然不。

除非你迷了路。

” 他不太想搭理我,很快睡过去了。

如果他这么回答,我就不明白他们在警戒的是什么危险了。

值夜的人每天轮换,但是他们第二天白天并不休息,而是在牦牛背上精神十足地继续前进,直到了当夜的营地才去睡觉。

天空几乎始终是黑的,即使白昼也能看见所有的星辰。

太阳仿佛一枚白果,慢吞吞地在地平线上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深渊。

哈狼犀最后和他们的武士们停在两道冰峰中间低垂的垭口前站住了脚。

这儿两边的陡峰高有万仞,挂满了倒垂下来的冰瀑。

一道深蓝色的光溜溜的冰壁直垂下来,将垭口堵个严实。

冰壁又高又陡,就连最善攀爬的高冠叶猴看到这道冰壁也会啾啾哀鸣。

我正对那道蓝色的冰壁看去,觉得透明的冰壁中影影绰绰地有什么东西,注目看时,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往后一跳。

连那些夸父们赶过来看的时候,也都惊讶得呆住了。

深蓝色的冰里冻着两名天神般高大魁梧的武士。

他们身披铁甲,挥舞巨斧,那副挺胸凸肚的姿态如同虎豹般凶猛。

透明的冰壁把一左一右两名武士凝固的怒容反射得扭曲歪斜了,但依然看得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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