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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哗啦啦响的树叶,穿透了层层厚斗篷和毛衣。
即便套着厚厚的羊皮手套,手依然僵硬得拉不动马缰。
“知道吗?西北来的风叫厉风,老羽人说西北风是瘟疫之风。
”罗鸿一边拨开挡在前面的树枝一边嘀咕。
“那又怎么样?”罗耷没精打采地缩了缩脖子,“老羽人有没说过大冬天的不该出门?” “你们两个!老羽人说走路的时候少说话!”颜途恨恨地瞪了他俩一眼。
那一天我们在小山丘上的林子中安了营地,罗鸿到丘下打了水来,向慕览闻了闻水,就说:“这水有问题。
” 我们向上游走了几百步,果然看到在芦苇丛里躺卧一具尸体,四肢扭曲,全身浮肿,溪水寒冷彻骨,上面漂着块块浮冰。
死人蓝绿色的脸浸在水里,被一群小鱼啄没了眼睛。
我们死人看得多了,但如此让人胆战心惊的尸体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们站得远远的,不敢再碰那水,也不敢停留,又往上游走了七八里地,才再停下来宿营。
我们吃的是自己带来的干肉,水也一定烧开了再喝。
姓仓的那个御史更是小心翼翼,也许是嫌我们身上太脏,他根本就不让我们碰任何可能被郡主用到的东西,自己满头大汗地卸鞍上鞍,拉绳子搭帐篷。
我们乐得省事。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没发现一点有人跟踪的痕迹。
风又实在凛冽,向慕览这才松了口,那天晚上允许我们点火取暖。
佣兵的简易帐篷通常是找三棵品字形的大树,绷上两根绳子,挂上厚帆布,让帆布的三边垂到地面,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了。
指望它有多挡风是不现实的,但聊胜于无。
对颜途来说,最难受的就是找不到酒,虽然看护严密,他的宝贝酒囊还是越来越空,他的脸色也就一点点难看下去。
晚上我们轮番守夜,挤在火边烤干湿斗篷,反正不会碰到活人,柳吉就又开始吹他的笛子,这家伙就是不喜欢说话。
我们说,他把自己的话都扔进笛子里去了。
他有一根很不错的笛子,质料坚实,竹子的颜色里透着红,音色清亮。
这庄稼汉有这样的好东西真是不配。
这一次也许是看多了死人,他的曲子里尽带上凄苦的味道。
我们跑了一天路,在荒郊野外吹着风,受着冻,再听他这怨曲悲调,忍不住都抱怨起来,连好脾气的颜途都说:“阿吉,再吹那鬼调子就把你的头剁下来!来个欢快的……来个《二姑娘》吧。
” 二姑娘是首院子里流传的艳曲儿,人人都会。
颜途一提议,没等柳吉答应,大家儿已经一起吼了起来: 对面路上走来个谁, 就是那要命的二姑娘, 头上插花回娘家, 走到叶黄儿松松树林旁, 树窠里跳出个小杂种, 扯住手儿不放松。
这下流调子和阿吉的曲调混杂在一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阿吉憨厚地笑笑,将笛子收了起来,听我们瞎唱。
隔十来步远,郡主那边的火堆则始终寂然无声。
向慕览走过来看看,侧头听听附近的动静,然后又大步走远。
自从遇到崔虮子后,他总带上点狐疑的神色。
我们都有些为他担心。
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把头从帐篷里探了出来,眼望天空,期盼星星能够出来。
但我没有等到。
半夜里风夹杂着雪,铺天盖地而来,压垮了火堆,我们挂在火边刚烤干一点儿的斗篷又全都湿透了。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我们从雪堆里挣扎出来,看见仓佝正围绕着他们那边两顶小小帐篷忙碌,每次端茶奉水前都要先正衣冠,拍打着想象中的灰尘,然后跪在地上双手送入帐篷内。
这些贵族即便在野外,也是礼数多得要命。
罗耷狞笑着说:“我很想知道,这些贵族会不会比较皮厚所以不怕冻?” 脸色发青的仓佝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走了过来,冻得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不能一直往前赶路了,”向慕览系紧自己的马肚带,然后宣布,“我们得找些给养。
” 我们的给养确实消耗得太厉害,驮马原先满驮着干鱼、牛肉、青豆和面饼,现在已经几乎空了。
“说什么我们也得搞点酒来。
”颜途嘀咕着说。
中午时分我们靠近了一个村子。
说起来那村子实在算不上村子,只有四五栋树屋零散地围绕着一棵高大畸形的树木,铺着石瓦和草皮的屋顶已经漏了。
那棵畸形的树有着暗红色的叶子,苍白的枝干斜斜扩张出去,遮蔽了半个村子。
“有情况就退后。
尽量别接近任何人。
”在村子前驻足时连向慕览也有些犹疑,但他的告诫多余了,村落里和森林里一样空荡荡的。
夹带着湿雨的风穿过空荡荡的村子,破窗户开开合合。
颜途拔出剑来,轻巧地从马背跳上树干,罗鸿兄弟弯弓搭箭,在下面警戒。
“别指望什么了,全是空的。
”颜途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剑垂在手里。
我们开始两人一组,快速搜索了每间屋子,像当年偷袭蛮人营地时做的那样,可那时,毕竟我们面对的敌人是有形的。
这一次呢?我抓着剑闷想,敌人会是看得见的吗? 屋子全是空的,连家具都没剩下几件。
空气里有一股腐败的气味。
颜途倒是发现了一个酒瓮,打开盖子,里头却跳出只老鼠,唬了他一大跳。
可是就连活老鼠我们也难得一见。
村口会合时,大家都面色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日头正当午,这村子却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走吧,到下个村子去碰碰运气。
”向慕览阴沉着脸说。
大家跳上马背,颜途回头看了一眼,这儿太阴冷太静默了。
也许是为了躲避这种令人不快的沉寂,颜途不自觉地又哼起了那首《二姑娘》: 对面路上走来个谁, 就是那要命的二姑娘, 樱桃好吃树难栽, 哥哥我有那些心思口难开。
这单调的歌声在无人的村子里回荡,听起来倒像是鬼哭。
“不对,”颜途突然住了口,一皱眉头,“你们听。
” 我们凝神细听,竟然听到风中隐隐有微弱的呼喊声。
“救人,救人。
” 我们仔细寻去,发现一丛衰草遮蔽下竟然有口枯井,井挨着路边,口子又小又圆,黑黝黝的看不见底。
如果不是细心查找,我们中没准有人会掉进去。
呼救声正是从下面传出的。
“谁在下面?”罗耷喝问了一声。
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大声更清晰:“救命救命,我是人啊,救救我吧。
” 向慕览点了点头,罗耷从马背上解下粗索,利索地编了个绳圈扔了下去,朝下面喊:“把圈套在腰上,绑好了就抖两下。
” 绳子在井口抖抖索索动了一会儿,不动了,然后又抖了两下。
我们将粗索捆在马鞍上,一步步驱马后退,将井里人拖了上来。
那人把双手挡在头上,遮蔽刺目的阳光。
皮帽子边缘露出一头枯黄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眸子下突兀出一只鹰钩鼻子,头发梳成小辫,看上去好像一辈子没洗过,就连胡子也分梳成几绺辫子的形状,身上套着件狼皮大衣,狼毛反露在外,背上还背了个破布包。
他饿得两眼发青,见了我们依旧还能龇着牙笑,笑得也像条狼。
“来口酒喝。
”他要求说。
我们骑在马上,好像一堵半圆形的墙环绕着他,个个冷笑。
“嘿嘿,是个蛮人。
” “蛮人。
” “怎么,来抢劫时没注意脚下?” “这小子敢吗?我看更像个小偷。
” 蛮羽战争虽然结束了,羽人和蛮人之间的仇恨可没结束。
我们围绕着他嘲笑,不留任何情面。
井中人就像条迷失道路的小狼,被群犬围着逼入死角。
这样做虽然不英雄,但我们只是佣兵,不是英雄。
蛮人舔舔嘴唇,用哀怜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不是小偷。
大人们,饶命吧。
” “村里人呢?” “给我点酒。
三天,就啃了点雪,井底的,快要渴死了。
” “给他。
”向慕览说。
颜途满脸不快地摇了摇酒囊,嘟囔着扔了过去。
一路上无处补充,他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人急不可耐地把囊口塞进嘴里,一些酒顺着肮脏的胡须流到了他的前襟。
喝了酒,他的眸子变得鲜活了一点,面孔也有了活力,“再给点吃的。
”他要求说。
颜途一鞭子抽到了他肩膀上,“我在问你,村里人呢?” “没有人了吗?我下去之前他们还在呢,”那蛮族汉子耸了耸肩膀,话变得连贯起来,“兴许村里死了人,都吓跑了吧。
” 向慕览的马不安地动了一下蹄子,“死了人?这村子里有瘟疫吗?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我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听说你们羽人一到晚上就看不见,跟鸡似的,哈哈。
谢天谢地,我可不是羽人。
”他站立不住,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地上,“没吃的吗,牛肉干?烧鸡?没有烧鸡来块大饼也行。
” 罗耷凶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听清楚了,我们老大不会再问第二次,像你这样的人我杀了不少!快说,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这蛮子对我们的态度算是认真了一点,半死不活地抬起头来,“我想帮他们治病人,可是没治好,他们就把我扔到这井里。
” 我们惊讶地互相看了看,然后哄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夫啊。
”罗鸿讽刺地说。
“胡乱混点饭吃。
”蛮人说,拼命地赔着笑。
“这次好像没混成嘛。
”向慕览扔了块白面饼过去,蛮人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
稍等了一等,向慕览才问:“既然你是郎中,治得了这病吗?” 蛮人一边猛塞,一边连连摇头,“这病太古怪了,我从没遇到过如此烈性的瘟疫。
” “你还真懂得一点。
”颜途说,话里明显带着刺。
蛮人把最后一口面饼子塞进嘴里,意犹未尽地使劲舔着指头,“我和你们说,这病只要与病人面对面呆过一阵子,起初几日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呵呵地骑马种地,没过几天就开始发热咳嗽,鼻子流血,那就是快完蛋啦。
” 颜途不安地向四处转了转头:“谁都会得上吗?” “不是,那当然不是,”蛮人愕然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睛细眯眯的,就像一条缝,“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得上,但发作了以后却几乎全死。
” 罗耷听他说得恐怖,放声笑了出来,“少他妈在这里吓唬人,你见过了病人,自己怎么不死?” “哈哈,老兄,蛮人可不容易死,”蛮人得意起来,拍着胸脯说,“我们蛮族人有万应灵药。
” “卖万应药的蛮族人可不少,”颜途冷笑一声,“这种药我在战场上见得多了,小瓷瓶装的,拿热水洗了手,涂抹全身,是吧?呸,最后谁的命也没救成。
” 蛮人尴尬地笑了笑,果然从背后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来,却依然不服软,“万应药确实是谁都有,不过我这药可不一样,真不一样。
你们用的法子不对吧,用热水烫了手吗?全身都得涂啊。
” 颜途又朝他头上挥了一鞭,打得不轻也不重,“呸!什么万应灵药,那怎么还把你给治到井里去了?我看你卖药是假,趁机偷鸡摸狗是真吧。
” 蛮人嘿嘿地笑,也不分辩。
把瓷瓶收好,又伸出满是污泥的手:“再来一块饼子。
我在井底可饿坏了。
” 他头一次注意到空荡荡的原野,然后扫视了一遍后面的荒原,看到了地上的残雪,脸色登时变了,“带上我走,我在这里会饿死的。
”他要求说。
没错。
厉风已经起来了,在这么北的地方,没有食物,没有帐篷,我们不带他走的话,他一定会死在这儿。
“别管那么多了,”颜途扭头提议说,“杀了他。
”他提议得对,我们自己的给养还不足呢,带上这么个蛮人只能添麻烦。
“杀了他。
”罗耷也点了点头。
柳吉没有说话。
罗鸿啪的一声,让剑从鞘里跳了出来,而仓佝抱怨说:“快点动手,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 蛮子知道我们可不是说笑,他眼睛里开始灌满恐惧的神色,声音也变低变嘶哑了:“别杀我。
我什么也没做,我没偷东西,真的。
” “我没偷东西。
”他渴求地看过来,那目光简直要让我冻僵。
那些眼睛,他的眼睛,还有所有那些星星。
但我一声也没吭。
现在改变这些已经太迟了。
我们入了这行,就是要杀人的。
“不能杀。
”向慕览说。
“嗯?”我们一起把头转向了他。
“别碰他,没看出来他年纪还小吗?”他说。
那个蛮人虽然留了胡子,但额头光洁,确实还小。
“带他走?”颜途本来已经跳下马朝那蛮子走去,现在则不可思议地转头问向慕览。
罗耷也斜睨了蛮子一眼,小声嘀咕:“小又怎么了,这样的小孩,我们每个人都杀过好几十个。
” “我们没有多的马。
”颜途没好气地说。
“物资少了,正好空出了一匹驮马。
”向慕览不动声色地说。
颜途的不服气是谁都可以看出来的,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蛮子,胳膊一甩,手上的剑插在蛮子的脚尖,飕飕地颤动。
坐在地上的蛮子吓得向后退去,但颜途那一剑贴得太近,将靴子尖刺穿才插入土中,使他后退不能。
骑在马上的向慕览呼的一声抽了一鞭子过来,将颜途的半圆盔打落在地。
“玩什么玩,”他怒喝道,“不管你想什么,这里只有我,是你们的头。
” 颜途不敢争辩,拔起剑,捡起头盔向后退下。
向慕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余怒未歇,继续骂道:“你嫌仗还没打够是吗?那就杀过灭云关啊,到瀚州去杀蛮子啊,那里全是蛮子。
” 颜途紧闭着嘴,回到我们中间时却悄悄抱怨:“我们向头儿,还真是婆婆妈妈了。
” “这匹马,只怕一跑就要断气。
”蛮人埋怨说,但还是一跃跳上马背。
虽然我们看不起这些肮脏的罗圈腿,但不得不承认,这些矮子玩弄马匹的技术还真是令人叫绝。
仓佝红了脸和向慕览大声争吵,显然是很不高兴,但向头儿用铁和冰一般的面具把他给赶跑了。
风呼啦啦地从西北方吹来,把暗红色的叶子吹得漫天飞舞,在暮色中仿佛沾血的乌鸦。
向慕览开始不再令行禁止了,我们的队伍出现问题了。
而这件事情,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坦白说,我对这事情有种不好的预感。
厄运甚至都没给我们喘息的时间,在半夜里就猛扑了下来。
我们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发现白天里救了的那位蛮人满脸青紫,喘不上气,剧烈咳嗽,把身子咳得如同风中抖动的树叶。
“那病来了。
”颜途说。
“全都退开。
”向慕览喝道,大跨步上前。
他从那蛮人的袋子里掏出小瓷瓶,烧上一壶热水,然后脱光了蛮子的衣服,照先前这人说的法子给他身上擦药,搓揉全身。
他忙了整整一个晚上,早上的时候,蛮人似乎平静了一点,但胸口上却出现了黑斑,随即蔓延到胸口。
“我没事,我没事。
”蛮人笑嘻嘻地说,却突然一阵剧烈咳嗽,面色变成青紫,血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他躺在地上,总是低声说:“我没事。
”向慕览给他水他也不喝,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半抬起头看看我们,最后说了一声“我没事”,然后就死了。
“呸,”向慕览说,“上了这小子的当,这法儿不行。
”随后就拼命用热水洗手。
“我们和他同走了大半天,用一个锅子吃了饭。
”颜途冷静地指出。
颜途说得没错,我们每个人都吓掉了魂。
瘟疫如此可怕,而我们却与这人同行了一天一夜。
仓佝疯狂地跳起脚来,要不是自觉不是对手,他会朝向慕览扑去。
他责备我们不该随便伸手救人,如今惹祸上身,真是百死难赎。
“我们快到冠云堡了啊,我们就快到了!”他哀号着说,“出了事我拿什么交给凛北王,我拿什么交给他?”我们这群野汉子全死光了,也不及他的郡主一根手指金贵。
“小心你的话。
”颜途说。
仓佝不予理会。
“小心你的话。
”罗耷说。
仓佝消停了一会儿。
他比较怕罗耷,也许是因为他个子高,胡子浓,面相凶。
然后颜途把向慕览拖到一边去,拖到一株高大的红松背后,本来我们听不到他们的话,但他们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说话声越来越大。
最后我们听到向慕览压着火气说:“行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转过身向我们这边走回来,但颜途却伸出一只手,固执地把他拦住了。
我们都倒吸一口凉气,等待我们的头儿向慕览爆发。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时刻却向后拖延了。
颜途在说话,他的话毫不客气:“不对,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弟兄们信任你,把命交到你手上,你就要为他们负责。
” “我是在负责。
你以为我只是在乎自己吗?”向慕览愤怒地挥了挥钩子,铁钩仿佛要在幽暗的林下划出火星来。
“你不是吗?”颜途又向危险线迈进了一步。
“黑水的名誉……大家都缺钱……你不为自己的下半辈子考虑吗?”向慕览奇怪地笑笑,伸出钩子似乎要拍拍颜途的肩膀。
“钱算个屁!”颜途猛拨开了向慕览伸过来的手,“我们该回头了,你心里想的只是把这姑娘送到冠云堡,别的什么都不管。
那是你的事,我们不干了。
” 这是第一次有人公开置疑向慕览的权力。
我们比向慕览更要震惊,个个目瞪口呆,而向慕览的脸黑得如同天上所有的乌云都聚集到了其上,他向后跳开一步,手抚剑柄,左手的钩子闪着寒光。
颜途则双手抱着肩膀,目光炯炯,朝向慕览回瞪过去。
向慕览的牙咬得紧紧的,刮得铁青的腮帮子向外鼓了出来。
那是他发火的表现。
曾有一名新来的佣兵不懂规矩,在他发火时上前说话,结果被向慕览一剑劈下半边耳朵。
我们都以为他会拔出剑来,和颜途一较生死——这是遇到挑战时,佣兵的唯一选择。
我们看看向慕览,又看看颜途,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帮谁。
现在的佣兵营里,老向是我们的头儿,但颜途则是我们在黑水团中的生死兄弟,事实上的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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