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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宝剑炉(1/5)

不错,我曾经是一名铸剑师,年少无知,眼高于顶,一心想要铸出一柄名动天下完美无瑕的宝剑出来。

16岁那年,我在北邙山的河络族手工大会上夺得了头奖,当日便告辞了苏行——我们河络这样称呼老师——和家乡,离开了北邙山。

我在云中呆过,总觉得那儿的弓弩太过阴鸷,残留着为情所断的困惑;我在天启城呆过,总觉得那儿的大刃太过凌厉,渴盼着感受铁血的呼啸;我还去过瀚州的中都,觉得那儿的戈戟太过刚硬,抱定了宁折不弯的决心,这些都算不得上上品的兵器,入不了我的眼。

后来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路,见过了多少人,突然有一日,我就莫名其妙地随着一队马帮翻过了勾弋山,到了青都。

那儿有一座舆图山,山势峻峭得很,下有深潭百丈,我看那溪水冰凉爽烈,不带一丝人间烟火,一眼就喜欢上了,知道此处定能铸出一把好剑来,于是结庐而居,架起一座炉子,苦思玄妙之法。

我也没想到,在这山边一住就是二十年,一口好剑也没有打造出来。

为了谋生,只能替当地负责行刑的巾头儿打造大刀。

巾头儿就是刽子手,因为在行刑的时候,头上总蒙块黑巾,于是被人叫作巾头儿,有时候也叫斤头儿。

正是宁州极动荡之时,外敌入侵,内乱不止,更兼王室暴变,兄弟争权,战乱不断。

今日座上客,明日便是阶下囚,越是权贵越是人人自危,每天都有几百名所谓叛乱者及家属被砍下头颅。

殊死者相枕,刑戮者相望,宁州所有的土壤都浸透了鲜血。

寻常人不知道人的牙齿和椎骨有多硬,再百炼的精钢大刀也会被碰出缺口,所以如果一次杀的人太多,到后来巾头儿用的刀子就砍不动了,只能用有缺口的刀将死囚的脖子一点一点地割断。

不论是受刑者还是施刑者,都是痛苦不堪,那情景比肉铺屠宰场中所见更要可怕。

技艺高超的刽子手被人憎恨却受权贵器重,他们居住的地方杀气太重,连个雀鸟也不敢落地,更无人敢与他们交往。

但这些人往往爱极一把好刀,倒算与河络志趣相投。

十年中此地巾头儿杀人的刀,倒有多半是从我这里取的。

那几年来算上这么一算,从我手里流落出去的刀,怎么也斩下千八百颗人头了。

巾头儿要的好刀多,一来二去,我和他们便有了交情,也在青都混出了点名头。

在第十年头上,有一天夜里,已经是二更时分,突然来了两名熟悉的巾头儿,要请我到青都去一趟。

“我们头儿想要见你。

”他们说。

我光听说过漕有漕头,丐有丐头,没听说过刽子手也有个头的。

那时候年少气盛,也没多想事情蹊跷,上马就跟他们跑了几十里地,到了一处大宅子前,只见门内歌舞欢宴,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宾客却是个个人高马大,面带煞气。

那大宅子的主人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瘦如山野之狼,精神却矍铄得紧。

他见了我客气得很,上前几步致礼,用的却是左手。

我很快发现别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总是离那只右手远远的,不由得多留意了几眼,发现那老头的右手比左手粗上一倍,虎口之上有一圈厚厚的老茧,缩在袖中,难得动上一动。

后来我才知道,这老头出身羽人王城的行刑人世家,权不高望却重,权贵也不敢得罪他,自然也无人上门攀交。

那一夜,正是他儿子成婚的大喜之日,宾客成群,都是牢狱看护、监头或是狱卒之流。

那老人为人爽朗,哈哈大笑:“我们都是见不得光之人,借这夜暗行好事,教外人见笑了。

”我既然是制刀的,日常与杀人者结群为伍,死人见得多,也不忌讳什么,在酒席上畅然而饮。

行完礼后,酒宴未散,那老人带我到了后院,让我看他墙壁上满挂着的斧斤、长戟、弯刀和沉重的剑,我一进那屋子,只觉生花耀眼,那些兵器竟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器物。

未料到宁州之上,一个小小巾头儿首领,竟然收藏有如此多的精品。

我遇到过一些喜好兵器的收藏家,所藏匣中刀剑,加起来只怕也比不上这面墙上的一个零头。

那老人展露一把匕首给我看。

那一把匕首长只有八寸七分,青鲨鱼皮鞘却极粗笨,比寻常皮鞘厚上三分。

锋锷便如一滴眼泪,柄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徒生几分妖娆。

首领用左手恭恭敬敬地将匕首连鞘托到我的眼前问道:“不知先生看此匕如何?” 我将它拔出数寸,一道光芒便如女人的眼泪般扎了我一下,于是说:“呀,不出所料,这是‘灵素’,又叫‘破阵锥’,刀锋细如发丝,身厚头锐,极利于直刺,就算是重甲铁胄,也当是枯皮朽革——可惜已经用过一次了。

所谓刚烈者不能持久,这匕首锐气已散,不再行锤炼,灌注金精,用起来不免就有些重滞。

” 首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三百年前蛮人妃子轻罗行刺银阏怀王的匕首。

轻罗妃子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令银阏怀王身上三重铁甲尽透。

那一刺如龙击长空,虎蛟倾海,顿令羽族梦想西征大业成浮华泡影,三十年基业,毁于一旦。

羽人八路精锐子弟,顷刻间四分五裂,更造就了宁州二十余年内乱兵燹。

此匕首收着便是,谁敢再去修它。

” 首领又托出一柄剑来让我看,只见那剑长三尺六分,质地轻薄,以云母夹银丝为刃。

我道:“此剑名‘陌章’,薄如蝉翼,劈风无声。

平时束在腰里为带,用时拿在手里,剑刃摇曳不定,就如一道光华,挥起来如一匹白练,刺去时变幻不定,素为女子喜用。

” 那老人轻轻地抚摸陌章的剑身,道:“一百年前,银孝文王卒,将殡于曲野,第十四子翼千离,席间暴起,用此剑杀了伯父摄政王。

那一剑挥动时如暗香浮动,月影拖曳,剑上不带星点血痕,其后却有六万余人受牵连而头颅落地,三十万人涉于边远苦寒之地,青都百室一空,几无应门五尺之童。

” 首领第三次从墙上摘下一把兵刃给我看,这次却是一把长枪,铁锈沉沉,鲁钝不堪。

我将它横执在手,抖了抖杆子,试了试软硬,敲了敲枪头,听了听它的质音,道:“虽然没有徽记,我却认识它。

它是青石城西郊外一位老河络铸造的铁槊,可惜没有处理完。

你可以用青阳魂泡它,不出七年,铅华尽去,沉如乌木,纹理极其漂亮。

” “但不知可堪何用?” “执之无锋,也只是漂亮而已。

” “如此说来,此槊无用了。

” 我沉吟着道:“也不能这么说。

若是有兴致,可在秋高之日,带着长弓,乘着轻舟,到湖沼中去射雁,看天高气爽,万芦齐动,来了兴致时便可横握大槊,吟诗作赋,挥洒自如,困倦了便卧在船上对影小酌,志得意满,熏熏而归,也是一番妙事。

” 那巾头首领见我对这些兵刃一一点评,或贬或褒,知道遇到个识货的行家,眉宇却越发沉重起来,他右手负在背后,左手撑在柱上,似是不堪重负,那圆柱却咯咯咯地响了三声,转动半圈,一堵厚实的墙挪了开来,墙内一道石砌的小楼梯一直盘旋向下。

我一生铸剑,对机关不甚明了,但也知道这密室内的东西必然极其机密。

巾头儿首领带着我下到了密室中,却见室内空空荡荡,只在中心放着一只黄心柏木钉成的箱子,尘土厚积,木头外包着铁皮铜钉,看上去沉重无比,密密麻麻地上着数十把锁。

他举手拂拭去那些尘土,手指微微颤抖,仿佛那些尘土重如一座大山。

我惊讶地发现此时他用的却是右手。

“先生大识,”他说,“我要让你帮我看看这样东西。

” 他一把一把地打开那个大木头箱子上的锁,把它们丢弃在尘土中,随后抛开盖子,让到一边。

盖子抛开的一瞬间,铜合页凄厉地尖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我像被刺了一下,什么东西从心里头一下泻了出去,我预感到马上就要触碰到游历生涯中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与我此生都息息相关的命运。

苏行总是说,机会对于每一名河络都是均等的,它出现在每一个人的生涯里,但是否能抓住它,我却没有丝毫的把握。

密室中密不透风,我却可以听到窗外一只仓鹄一声接一声地啼叫,声音悲怆,充满欲望。

我遏止住自己的激动,向箱中看去:箱底有一块长条形铁块,沉甸甸地躺在黄色缎子上。

首领在密室里走来走去,看上去焦躁无比。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仿佛一整座山压在他的眉毛上:“有一年夏天——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这么老,喜欢打猎,有一次和家人追踪一只中箭的獐子,直追到一处深潭之前,獐子不见了,却有一条瀑布从一块龙牙形的绝壁上直挂下来,滑溜溜的绝壁上全是蜡红色的条条斑痕,就仿佛斑斑血痕一般。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石头,正在惊叹,晴朗的天瞬时间就乌云压顶,雷电交加,裂章在天空正中显现,赤红如血,抬起头来的时候,正看见一道电光击中绝壁顶端,红光冲上天际,我仿佛看到一条龙影直崩落到深潭里,连忙叫人下水打捞。

” 首领指着箱子说:“我捞上来的,就是这块铁,天生却有把剑的雏形。

我把它在此屋中藏了多年,每过一年我便在箱上加一把锁。

” 我探手入箱中,双手拿起那块铁,入手冰凉彻骨,极其沉重。

它确实很久没有动过了。

我吹了一口气,尘土雪崩一样从铁条上滚落在地;我用衣袖拂拭了几下,那铁现出墨黑如夜的底子来,其上密密麻麻的乱纹,如星河流动不息;我再从腰带上抽出试金刀,在铁块上轻轻一划,咆哮之声登时冲天而起,在室内回转盘绕,屋顶上的瓦片啪啪振动,呼应而鸣。

窗外仓鹄的号叫声贯满我的耳朵,犹如大鼓擂动。

我只觉得全身血液冲上头顶,眼前一黑,几乎掼倒在地。

清醒过来后,我双手颤动,把它放回箱中,嘴里却尝到一股血腥味,原来满嘴牙齿尽都松动了,头上更有一道血柱慢慢地流了下来。

首领扶柱而立,神情肃然,说:“三个月来,它在匣中不停啸叫。

我想,再也藏不住它了,它也到了出山之时——我要用它铸一把刀。

” 我那时候只觉得两腿发软,站立不住,于是干脆跌坐在地,道:“我铸不了。

” 那首领满脸惊讶之色:“先生说什么?” 我双手扶膝,答道:“我不能把它铸成刀,这块石头,只能用来铸剑。

” 首领有很久不说话,背过手去站着不动,高大的身子突然佝偻了下来,仿佛老了好几十岁。

“那就铸剑吧。

”最后他轻轻地说道。

等到十年之后,我了解了羽人的习俗,才明白那老头得知这块铁只能铸剑而不能铸刀的时候,为什么如此意味萧索了。

我接下这一单活来,竟然一下就又费了十年工夫。

其中艰辛,也不必多说。

到了我在舆图山定居的第二个十年头上,剑没有铸成,东家却先病倒了。

要知道那老人虽然身体硬朗,毕竟年岁不饶人。

这十年来,他从来也没来看过我,大概也是他的缘故,再没其他巾头儿上门求刀。

除了首领经常遣一老家仆送些柴米银钱上门外,山谷里桃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我一个人也不见,与世相隔,潜心铸剑。

正是在第十年头上,这口剑初成模样,却锋芒毕露,极其桀骜不驯。

我知道它是入邪道了。

若剑太过嗜血,便能伤人也能伤己。

古人云,无所应,方可君临天下。

我一直看不起众多河络名家铸成的剑,就是因为那些剑锋芒太过,难堪大用,不料自己用了这块神铁铸出来的剑居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铸剑铁料本质若好,淬火便是关键。

一把剑若淬火不好,便如同田野没有蛙鸣,荒原没有驰狼,躯壳没有灵魂。

舆图山深潭的水质极好,为大金之元精,淬剑刚强锋利,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铸造出来的东西总是爽烈有余而柔韧不足。

依据河络秘术,本可掺入五牲之脂来淬火,但寻常刀剑如此做也就罢了。

我铸造此神剑,怎么能使它沾染上腥臊之气。

这个问题我数年来苦思不得其解,不免越来越委靡不振,整天抱着那柄铁剑坯发愣,只想着这块千年难求的铁,怕是被自己给毁了。

那一日发呆,竟然将一柄用了二十多年的大锤放入炉中,待得发现,连忙往外一拉,只听得啪的一声,锤柄当中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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