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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单腿有疾,行路长短有别。
倘若我没记错,应当就是你问的人。
” 郊野里草木郁郁苍苍,野花遍地杂开,丽日耀目,暖风阵阵拂身而过,然而随着周鹤这个曾历过旧事的人的讲述,絮雨却觉全身如在严冬的冰井里浸过一样,慢慢地冷了下去,到了最后,冷得她牙根仿佛都在丝丝地往外冒着寒气。
“叶老弟,你怎的了?面色瞧着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 耳边传来一道关切的呼唤声。
絮雨闪神,望见周鹤正用关切目光望着自己。
她摇头:“今日多谢周兄,我大长见识。
我没事了,该回了。
” 她向周鹤微微颔首,往城里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一字一字地道:“你说的那些,全部都是谣言和臆测。
” 周鹤一怔,随即哂笑:“那又如何?便是空穴之风,亦出自孔洞。
何况那些说法,当日甚嚣尘上,不是我周鹤凭空捏造。
” 絮雨不再发声,掉头继续前行。
“叶老弟,那方才我们说好的事……” 周鹤望了片刻前方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喊道。
“我记着。
” 絮雨头也未回地去了。
长安太大了,这一天,当絮雨终于回到永平坊的旅店时,暮鼓已是再一次地回荡在大街小巷的上空,声声催人归家。
她是走路回来的。
并非搭不到返程的车,到西市后,就有很多便车可乘。
她走路,走得双腿近乎麻木,整个人筋疲力尽,仿佛这样,就感觉不到那压在她胸腔内的巨大块垒所带给她的近乎窒息般的痛苦之感。
临走前她对周鹤一字一字说出的那一句话,又何尝不是证给自己听的。
她绝不相信,她的阿娘会在那个夜晚抛下她和阿耶,与一个年轻画师私奔而去。
那个夜晚的后来,她曾多么地盼望她心中向来无所无能的父王能从天而降,救她脱离于那种她从未经历过的恐怖。
赵中芳赶她走,她一边哭,一边回头,看到了那些正在追来的人。
漆黑的夜幕下,他们的脸孔随着马匹的疾驰在火杖的光中跳跃扭曲,其中一张,她曾见过。
有一点周鹤说得确实没错。
她有一个比她大了将近十岁的同父异母兄长,他叫李懋。
他的母家柳家常有人来王府探望他,来得最多的,便是李懋的姨母,亦如今的小柳后。
就在那一夜的前几日,那女子再次登门,接走李懋,称其母对他极是思念,想能见到外孙儿的面。
阿娘是继母,但对李懋尽心尽力,平日对他的关注和照料绝不亚于对自己。
然幼小的絮雨仍能感觉的到,李懋表面恭顺,背着父王的时候,投向母妃和她目光里,总是带了几分无声的厌恶。
火光中那张扭曲的脸,就是当日曾随柳女来接走李懋的柳家护卫长。
那个梦魇的夜晚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她没有死,回到了她出生的这座城。
她昔日的阿耶成了当今的圣人。
王太后变成太皇太后。
柳家那女儿成了皇后。
她同父异母的兄长是太子。
所有人都过得很好,比从前还要好。
惟有她的阿娘,那个世上最为美丽温柔的女子,她似乎已经死去,曾是她爱郎的人为她建起一座浩大的陵寝,世人人人可见。
但她似乎又还活着,以一种最为屈辱的方式,活在人言当中。
至此她也终于明白,阿公这么多年一直在寻的人到底是谁。
他必定是知道这个传言,才会如此执着,多年以来,一直想要找到那位他最为看重的背负着污名的亲传弟子,这就是他未了的心愿。
在陪伴她定居了三年之后,阿公还是将她托付给了裴冀,不顾他的身体独自离开,去了她不知的某个所在。
刚恢复记忆时,一度曾涌出的恨不能立刻去到阿耶面前告诉他自己回来了的冲动,荡然无存。
赵中芳那一夜并未死去。
他也和她一样,侥幸活了下来,并在之后继续服侍过阿耶数年。
那个时候,他不可能没看到那一张脸,更不可能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张脸出现在那里,意味着什么,她都能想明白,赵中芳不会想不到。
絮雨的脑海里仿佛又浮现出一团燃烧在空中的火,务本坊坊门之外,那满树的石榴花。
赵中芳刚受了笞,趴在榻上不能动弹。
她偷偷跑去看他,眼睛红红,满心都是懊悔。
“唉,唉,都怪我,害你成了这样。
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他慌忙摆手。
“小郡主莫哭!奴一点儿也不痛!奴怎么会生小郡主的气?小郡主没事就是万幸。
小郡主快走吧,千万莫要让人看见你来这里!” 好巧不巧,恰好摘花的当晚,她因为顽皮,失足一脚跌进寝堂庭院前的水池里,喝了几口脏水,受了点惊。
她的阿耶命人连夜将池填了,事情本也过去了,却不知是哪个多嘴,把赵中芳带着小郡主摘了榴花的事也告到他的面前,他大怒,若非阿娘极力劝阻,她吓得抱住阿耶的腿嚎啕大哭,加上赵中芳是侍奉他长大的伴当,怕是当场就要被打死了。
“你别怕,我已经求了阿娘,是她准许我来的。
我给你带了蜜糖。
你吃。
” 她从身上背着的一只饰以金箔花纹的小巧玲珑的背包里掏出一块蜜糖,送到了赵中芳的嘴边。
蜜糖洁白如玉,是用上好的蔗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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