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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右腿弓出,但是比原先的“侧马挥毫”多了个拧腰旋劲的关节—妙的是,这关节正是当初擂台上欧阳秋所运用的螳螂拳坐盘式的变化。
换言之,秋去春来这忽忽九个月间,万籁声念兹在兹、挥之不去的仍是临阵打出“诈胡拳”的那一交接之间,竟因此而将对手的一记杀招转变成自己的一个守式。
“此式尚无名目,而且也不能应用在别处,可我前思后想,总觉着这一拧腰是把上一式‘妙写黄庭’的躲闪之法又深刻了一层,仿佛将‘妙写黄庭’那种缩头矮身的屈辱之气转成了一股睥睨成败的潇洒之气、轩昂之气。
只不过它只是一式单薄的身形步法而已,与接下来的‘侧马挥毫’、‘点石成金’连络不成一个全招,这是我艺业不精、领悟不到的缘故。
或则有一日,你在我砚方大叔那儿能得着什么体会,也未可知呢!”当下又将式子演练一回,着万得福也演练了几趟,再嘱咐他见了万砚方得喊“曾爷爷”才合乎礼节诸如此类的言语。
闲话不提,且说万得福投在万砚方门下,便全然不是先前在自然六合门中的景况了。
这万砚方是前清的遗民,光绪十八年壬辰生人,比万籁声大了十二三岁,脚下还有偌大一爿横跨产销两业的丝绸生意,因为老父万子青尚称健在,所以到了快四十岁上,外人犹称少东。
万得福投这少东去,见面便依着万籁声吩咐喊了声“曾爷爷”,不料万砚方把脸一板,道:“谁是你家爷爷?”这个硬钉子碰得万得福灰头土脸、鼻梁深处一酸,就要落泪。
万砚方将他带来的投帖再读了一遍,颜色才缓过来,命下人将他行李安顿了,仍是正容肃色地说:“我这里不是武术馆,我也不是什么拳客镖师;你师父让我‘将携指点’你,我可不懂什么‘将携指点’。
这么罢,你要是想做生意,便留在上海,我安排你到绸庄上学点货记账;你要是想学手艺,我送你到杭州织厂里拉机器—如今织厂里都不用木龙头,用的都是电力机,一点也不辛苦。
” 万得福闻听此言,犹似冰雪浇头,再加上旅次劳顿,几乎晕了过去。
只道千里间关,能在名师指点之下学成一身技击,打遍天下高手,声震江湖,哪里晓得却要给人来当下作,一时之间只能顺着万砚方的话尾,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怕辛、辛苦。
” 说来只能怪万得福时运不济,这少东万砚方这些日子以来正忙着丝绸生意上的事,无心应付什么千里姑表万里姨的告帮亲戚。
原来辛亥革命以降,满清一旦覆灭,国民政府成立,这龙袍、朝服、顶戴等仪制全换了套。
红门局官机停摆,江南丝绸业也起了绝大的变化。
浙西太湖之滨,地理天气皆适宜种桑育蚕,但是杭州四郊农户多以出口生丝为主。
在机织供应方面,没有了旧式的官服,也就少了绝大部分的生意。
可是在民元之初,杭州自一家名叫“大有利”的电厂开始引进了这种新的动力,为丝绸业带来了极重要的刺激,几乎也就在同时,原料也不再只用生丝,而杂用各种纤维交织,非但花色繁多,成本也随之降低,需求因而扩大,售价自然下滑,市场便得以兴旺起来。
另一方面,生产工具上也出现了极大的改革:留学日法的许潜甫、留学美国的王士强等人先后引进了东西洋较为先进的染整、翻丝、捻丝和摇纾等技术,遂使上海和杭州分别成为平民丝绸工业与市场的两个大据点。
万得福来到上海的时间,正是民国十八年仲春时分,此时东北易帜,大乱稍弭,然而诸省大小军阀戈戟未安,丝绸业在大幅扩充之下忽然又受到战乱的影响,搞得进退失据。
经营者已经投下了血本,却眼见戎马扰攘,各省市纷纷备战,哪里还有商机可言?倘若收手不干,必然是认赔收山的下场。
于是许多厂家索性在解雇工人之余,将已经势成淘汰的手拉机—俗称“木龙头”者—奉送工人,有的连花样本子也附带送出,抵赔遣散的部分费用。
如此一来,人人可以门户独立,自产自销,丝绸价格大乱。
万砚方正要走一趟杭州,看看厂市动静,一听这万得福说“不怕辛苦”,转念忖道:反正这人是要安置的,自己也要成行,不如将他一道前去,再作道理。
当下应声嘱咐道:“你就同我一道上杭州去,也别辜负了令叔祖的一番巴望。
”说时心里还转过一道念头:找机会也考较考较你们自然六合门的庄稼把式。
话不絮烦,只道这非师非徒、不祖不孙的二人成装上路,倒有几分一主一仆的况味。
万得福赋性笃厚、缄默少言,且应对进退上极有分寸,颇得万砚方欢喜。
走水路小轮来到杭州这日,已是午后申牌时分。
两人才下船登岸,却见码头上负责接驳运输的两个“过塘行”人丁起了争执,哄闹不休。
过了大约一刻之久,小轮上的人才弄清楚:原来是这湖墅地区五坝上沈家所经营的过塘行脚夫与项家所经营的过塘行驳丁因互争水道,起了口角。
沈家的人仗着丁口众多,将项家的伙计打落水中。
于是有救人的、有叫骂的、有通风报信的,更有驻足围观看热闹的。
正吵嚷间,但见德胜坝那边驶来一艘大驳船,船首簇拥着一群杀声震天的赤膊武士。
不消分说,这是项家从本坝上调集了帮手前来讨怨的。
那边人等尚未下船,竟“飕”、“飕”、“飕”地先飞出三支大羽箭来,一支落入河心、一支钉上码头的缆桩座儿,另一支竟飞得远,一径向这小轮的侧舷飞来。
万砚方眼见此箭不偏不倚朝自己的面门钻射,正待侧身躲过,心念电闪:我躲过了,身后无辜百姓岂不仍要遭殃?可这一迟疑,箭又蹿近了丈许,直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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