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洱翡还是世交,然而后来,洱翡药宗覆灭,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段往事楚珩知道的不多,叶见微和穆熙云对此讳莫如深,不愿与小辈们多讲,但听叶见微的语气,方婧慈,似乎也从前故人。
但楚珩没有再问,不管方婧慈是什么想法,至少当年,洱翡覆灭的障业有她方家一笔,今时今日,敬王谋反的叛乱,亦有她方家一罪。
因果轮回,种什么因会得什么果,都是应该的。
…… 一日之间,昌州已然变了天。
州牧芮何思勾结外敌、协同敬王谋反,已被下狱。
以祁陵闻侯为首的参与宴会的几位世家主和驻军武将也一并关押在锦都,由宜山书院代为看管,等着颖国公苏阙和影首凌启前来审问。
消息封锁并未外传,连松成花了两天时间将几支昌州驻军理了一遍,不动声色地带到了颖海战场,东海水军左师的营地旁。
颖海瘟疫的境况一日比一日转好,姜镝坐立难安,急得嘴角都长了泡。
这日甫一听闻援军到了,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立刻点了水军左师的几位重要副将,亲自带人去了前来支援的昌州驻军大营。
对方领兵的武将都出自江南十二城的世家著族,于情于理,姜镝都得代敬王去表一表礼数和谢意,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一路畅通无阻,辕门军官热切地迎接他们,称兄道弟说说笑笑,军官领着姜镝一行进了主帐—— 连松成正在里面等这个东海水军的贼头。
姜镝和手下副将们毫无防备,脸上的笑还没消失,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时隔数日,东海水军的玄铁令牌重新回到了它真正的持有者手里。
姜镝和水军左师的一众反叛副将悉数捆了候审,被他们关押许久的右师提督秦友方等忠臣良将悉数回归原位。
鸣镝响彻天际,连松成以雷霆之势重掌东海水军,将各级军官按照这段时日以来的表现,论功行赏论过行罚,该押的押该放的放,将这支乱麻一样的军队从上到下彻底地理了一遍。
与其同时,被姜镝率军围困多日的颖海也终于迎来了该有的晴天。
被动封锁的南城门重新敞开,药材调配、人力支援,不夜城开始恢复它该有的样子。
继洱翡遗孤燕折翡的襄助后,帝都六百里加急送来了三道解蛊之方——出自南隰国师镜雪里之手。
大巫不愧是最了解蛊疫的人,小忙帮得很彻底。
三道方子,从染病的人,到受灾的地,再到被污染的澜江水,全都给了疏解之策,补全了一切遗漏。
昌州局势逆转的消息传往四方。
——这只是收网的开始。
今日七月初十,帝都宣政殿有大朝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殿里的冰鉴摆多了,明明暑伏的天,文武百官们站在殿里,却觉得一股股的凉气从脚后跟直往心头上窜。
六月初三,敬王兴兵作乱举旗谋反,如今一月有余,昌州巨变的消息已经传到帝都了。
一个月前,朝臣们听着四面楚歌的颖海,觑着御座上平静无波的皇帝,只觉得昌州要完。
一个月后,江南十二城几个不老实的世家主,连同同气连枝的驻军将领在锦都州牧府刚被一锅端了。
消息传到帝都还热乎着,就在大朝会上念的,龙椅上的皇帝神色一如往昔,波澜不惊,昌州确实要完。
朝中和这几家子沾亲带故的官员们已经吓破了胆,齐齐跪在御阶前请罪,每个人膝下身前都聚了一小片冷汗浇湿的水洼。
怕。
怕极了皇帝的不动声色。
——这还没完。
前天,漓山东君姬无月递了道奏折,内容很简单,他要来帝都。
而且已经在路上了,算算日子差不多今天下午就到。
理由是,向陛下缴旨。
皇帝御笔朱批曰:准。
大乘境进京非同小可,天子近卫营、皇城禁卫军、五城兵马司等都要做些准备,当然得问问东君进京的事由。
因不是密折且事态紧迫,门下誊录存档的副本便让武将们看了。
上面的每个字都认识,但放在一块儿,大家就看不太懂了。
缴旨?向陛下复命? 漓山东君跟“缴旨”两个字连在一起就叫匪夷所思。
但今天,满朝都知道了这理由不是随口敷衍的玩笑—— 先行回京的影卫禀报说,苍梧城反贼方鸿祯已于昌州边界被擒,即将秘押帝都,以待圣裁。
满朝寂静,满朝哗然,满朝胆寒。
方鸿祯是称霸云州的大乘境,昨天还是谋反大军的定心石,今日却已成帝都的阶下囚。
谁的手笔显而易见,缴旨,姬无月这是在向天子效忠啊! 皇帝哪里是全无准备? 连最难办的方鸿祯眼下都只有等死了,反叛的敬王简直像个跳梁小丑,跟随他的、不安分的一个也别想逃,连根带叶全都拔了,等着一网打尽。
御阶前跪着一群人肝胆俱裂,抖如筛糠,支撑不住的几乎晕了过去。
世家公卿文武百官,此刻仍站在殿中的,没有一人不心惊肉跳,他们里头不乏有心思活络的,只是未付行动,忆及此些,冷汗涔涔直流了一身。
臣工里不知是谁第一个起了头,满殿文武齐齐跪伏,三呼万岁。
御座上胜券在握的皇帝却未见展颜,反而皱起了眉。
“东君呢?”他开口。
传话的影卫连忙回:“东君下午便到。
臣来时,东君让臣带话,提前向陛下请安。
” 日头西斜,挂在天际。
酉初两刻,一行人骑着马风尘仆仆地抵达肃章门前。
羁押方鸿祯的马车已在京畿被影卫副统领容善接管,秘密转入皇城暗狱。
眼下是漓山东君到了。
肃章门前,下马驻轿,皇城禁卫军过来领马,目光忍不住地凝在了被天子影卫簇拥着的人身上。
他穿着一袭素色绸衣,身形颀长修挺,腰侧别着把古朴的长剑,头上依旧戴顶纱笠——漓山东君从不展露真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只是有点可惜,要是有幸能见着东君长什么样,那真够往外吹一年的!禁军们一边想着,目光一边跟随着往宫门里去的东君走。
夕阳未落,天地间还带着浓浓的暑气,阳光照在脸上不再烤人,只剩下炙热扑面而来。
楚珩微微侧头和身旁影卫说着话,随手就将纱笠摘了下来递给旁边人,接过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他没戴面具,这动作来得格外突然,看的肃章门的禁军们纷纷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覆在额头上的手,等着它抬起。
东君很白,下颌线是最清嘉的弧度,唇若丹朱,落在众禁军眼里的这半张脸无一处不好看,就连掌缝间若隐若现的鼻尖也是优美的,就是似乎……有点不那么符合众人想象中的武道至强者形象。
然后,拭汗的帕子猝不及防地移开,露出了一张让皇城禁卫军们有点熟悉的脸。
好像在哪见过。
……这不是武英殿的小白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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