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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美,何洛文、陈经邦、许国、申时行,王家屏。
其中申时行是六位日讲官资历最浅的。
而沈鲤呢? 在天子为太子时,就作为潜邸讲官。
潜邸讲官与登基后讲官是大大不一样的。
因此连申时行的资历远不如沈鲤。
申时行为首辅时候,在六部尚书中唯独沈鲤是唯敢与申时行对着干的。
当时众官员都以为沈鲤要入阁,但实际上却被申时行压了五年,最后告老还乡。
现在朱赓尚在路上,沈鲤负天下之望入阁,又当林延潮被王德完弹劾之时。
林延潮上疏天子请辞相位,天子不允并重责王德完,林延潮又上疏称病。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舆论纷纷。
沈鲤入阁之后一人主持大局,发现举步维艰,各部衙门不先往文渊阁奏事,却至林府私邸禀告林延潮后方才上奏。
沈鲤如此在阁一个月后,无可奈何不得不亲自林延潮府上。
沈鲤步入相府之中,却见‘病中’的林延潮正在池水观鱼。
他进京前,常听人说林延潮常于府中竹林池边与部阁大臣商议朝政,闲言之间即断军国大事。
但见林延潮头戴儒巾,身着襴衫,平静地于池边观鱼有等说不出的风流与从容,竹林鱼池儒生宰相,好似一副写意的山水画。
“东阁大学士沈鲤见过次辅!”沈鲤躬身行礼。
林延潮转过身来笑道:“不知沈公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不敢当,这一次沈某从入阁,多有仰仗次辅提携,来京之后未来得及登门道谢,实在是罪过。
” 林延潮淡淡地笑着道:“沈公入阁乃金瓯覆名,林某岂敢当一个谢字,沈公请坐!” 二人于池边石凳上坐下,但见池边无数锦鲤游而复还,激起一阵阵涟漪。
林延潮看了一眼沈鲤,过去自己曾是他的属下,而今二人已平起平坐,甚至高他一头。
“此鱼养了一冬,如今转暖,这才放进池中,实不如去年活泼灵动。
” 沈鲤心道,林延潮此言是在讽刺自己吗? 林延潮指着这池中道:“当年王太仓时为首辅亲至吾府。
也是在此池边请本辅出山平定朝鲜,而今却是本辅与沈公坐而论道了,沈公,你看这池里之鱼与江海之鱼有何不同?” 沈鲤想了想道:“似食禄与食不俸之别。
” 林延潮笑道:“食俸者却失去江海之辽阔,不食俸者却难以有一餐温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沈公如何选?” “孟子有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若次辅有意,沈某愿与次辅一并上奏天子废除矿税。
”沈鲤正色道。
林延潮道:“当年我曾答允吕公,吾入阁五年之内废除矿税,敢问沈公这五年之期到了?” 沈鲤道:“五年之期虽未至,但百姓苦矿税已久,天下已是星火即燃。
” 林延潮道:“沈公不信本辅,又何以至此?” 沈鲤闻言默然,正欲起身,但见林延潮道:“沈公,可知天下之变局否?” 沈鲤不为所动,继续要离去。
但见林延潮似自言自语道:“各省天灾人祸连绵不断,西北十年九旱,民怀陈胜吴广之志者比比皆是。
而朝中宗室勋戚膨胀,一日增似一日,禄米难支,吏制败坏已极,府库空虚于上,百姓贫饿于下,而奸吏中饱私囊,此局实为大乱之象,我等如之奈何?” 沈鲤闻言驻足。
“三大征已毕,朝廷减催征,而改以通商惠工为考成,官府以不扰民为治。
饱受催征及天灾人祸的百姓稍得喘息。
因海贸之事,苏杭丝绸,景德瓷器,茶叶等不断输往海外。
” “百姓涌入城中务工商之业,本辅于卫籍,匠籍,商籍,灶籍子弟一视同仁,改作他业,放任自流。
商贾着绫罗,小民穿丝绸,市井繁华必往昔更胜数筹。
贩织也能读书识字,报纸小说盛行,连小门小户中的子弟,亦以识文断字为荣。
连昆曲这样官绅人家的戏班,也风靡至百姓家中。
” “今日为进一步则中兴,退一步则亡国之大变局,本辅欲乘此革除积弊,却有二三子以我别有他图?然吾之所图,不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
” 沈鲤道:“次辅之独断朝纲可比当年张文忠,岂有不遭非议的道理。
更何况于矿税之事唯有公一人可劝动天子,为何公迟迟不言?” 林延潮道:“沈公,你我入阁侍君,职在司密,有所谏言,写在密揭里即可。
而公然上谏,传抄六科,诉之天下,使名声归己,陷天子于不义。
言不顾行,此乡愿所为。
” 沈鲤道:“实是如此。
” 林延潮道:“凤由南海至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鸱得腐鼠,却担心凤夺之。
名位在沈公心底不过腐鼠而已,本辅早知之。
” “但沈公为国为民,也请多给本辅一些时日。
” 沈鲤抚须道:“张文忠公后之辅臣,多令人失望,沈某也不免多虑。
其实这池中之鱼,哪得江海之鱼?也罢,你要沈某如何助你一臂之力?” 林延潮拿起手边丈许竹杖,拨了拨池中水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大治之后,必有大兴,而今朝廷人心思定,百姓思安,其难治乎?其能兴乎?如何能至此道?” 沈鲤听懂林延潮意思道:“同心同德,任贤使能,必至中兴!” 不久林延潮重新回阁视事,废除矿税之议渐息,这时朱赓也已入阁。
沈鲤,朱赓都是林延潮所推举入阁,三位阁臣一时之间也称得上同心同德。
小事内阁决,大事廷议断,部阁大臣各司其职,朝政一时井井有条,渐有中兴之势。
无锡,东林书院之内。
风雨突作,然而书院内的学生们仍是苦读不止。
书院里书声琅琅,正应了那句话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顾,赵,邹三人虽好以手段,操纵朝堂局势,但东林书院内学风在他们整治,倒可称得上严谨二字。
邹元标借鉴学功书院刚日读经,柔日读史之法,改为刚日读易,柔日读春秋。
顾宪成读沈鲤之信后,扼腕叹息道:“沈归德真是实诚君子,竟信林侯官一己之言,浪费此大好时机。
” 赵南星道:“叔时一直言林侯官入阁前,为博我等支持,许下废矿税之诺,而入阁之后,为保护相位背弃承诺。
” “但我看林侯官胸怀天下,不是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
他当初既说五年,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何况从他主政这两年来看,称得上有所作为。
” 顾宪成道:“眼下沈四明不和而去,沈归德依附于他,朱山阴于木偶般,我只怕林侯官不用在位五年,现在之权柄已更胜王太仓,几乎于当年之张太岳。
” 邹元标转过身道:“没有什么超脱一切,只要人在天地之间,都摆脱不了天地,无论他是林侯官,张文忠,甚至九五至尊。
” “这天地是什么?祖宗家法?”顾宪成问道。
“一个礼字。
”邹元标微微笑着道。
“何为礼?” “人心所适,即民心所向,礼之所在。
” “林先生,何为民心?” 这日天子兴致很高,在宫里宴请林延潮。
这是林延潮入阁以后,天子第一次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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