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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扑了她满怀，那双显得呆滞的眼睛看见一颗小小的草籽落在女孩的脖颈，她愣了愣，轻轻的替她摘掉。

她像是从一场大梦中清醒，于是泣不成声，难以收束：“了了……”

她的了了。

月逻敕俯身跪下，温柔的唤她：“阿俞，我们回家吧。”

她的家已经不在万里之遥的谢家，即便回到那里也不再是她和阿姊吱吱的家。

阿姊在君诏身边，住在巍峨的宫墙之中，吱吱游历山河，行踪不定，母亲在杏林，父亲陪伴母亲。

即便是再亲的亲人都不会和她相伴一生，阿姊也许不是不爱她，只是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家。

她有了了了。

她的清醒是短暂的，也许会在某一天清晨骤然清醒，知道自己是谁，记得遥远的地方有她的阿姊有她的吱吱，有她的父母亲人。

又会在某一天的清晨懵懵懂懂的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提起裙摆在夏夜里飞奔，要去寻照夜清。

了了问她要送给谁，她告诉她要送给吱吱，了了问吱吱是谁呢？

吱吱是姐姐。

剩下的她也不知道。

她在深夜忽而漫山遍野的狂奔，在荆棘草地里穿行，无数的萤火从草丛里被惊动，她站在月色和萤火当中，脚下是被荆棘刺破的血迹，她喊着吱吱，喊阿姊。

天地寂静，只有风吹草动，满山的萤火浮浮沉沉。

后来是月逻敕背着她下山，她的眼泪洇湿了月逻敕的肩膀。

谢芷在山上住了几日，夏日暑气正热，离开的那一天正是清晨，天色将明。

谢俞看见谢家人总是会哭叫，谢芷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当年最亲密的人此刻也只能遥遥相顾。

了了和谢俞趴在凉席上玩木雕的小玩意儿，清晨淡淡的曦光落在她们脸畔，那是一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蝉，按住翅膀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按住后腿会自己动起来。

谢芷在江南救了一个技艺精湛的木匠坏死的腿，木匠要送她几张最好的家具，她想了想却只要了这几只蝉。

木匠问是不是送给家里的小女儿的，她摇摇头，说是妹妹。

木匠便夸姑娘妹妹有福气，有个这样心疼她的姐姐，她肯定在家里盼望着你赶紧回去。

谢芷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她长久的凝望谢俞，看着她欢快如孩童般的笑靥，记忆里已经长久不曾见到。

阿俞也有了自己家。

当谢芷的背影离开良久，谢俞才从凉席上起身，收起快乐的笑容，沉默的望向天将亮时的远方。

“真的不见一面吗？”

相见难，再次相见是何年何月，到那时她又是否清醒都尤未可知。

谢俞只是摇了摇头：“见过了。”

这就足够了。

了了似乎察觉到什么，乖巧的牵住谢俞的手，谢俞低下头摸了摸小女儿的鬓角，轻声问：“了了有把礼物送给姨姨吗？”

“有的。”了了肯定的点点头。

谢芷在下山的路上发觉背篓里多了一只竹筒，她迟疑着将竹筒打开，在将明未明的幽微里，一只又一只的照夜清从竹筒里飞了出来。

照亮了她眼前略显晦暗的前路。

这是十岁的谢俞送给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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