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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5)

也不了解维希塔香的不安。

“咱们永远不可睡觉吗?那就更好啦,”霍·阿·布恩蒂亚满意他说。

“咱们可从生活中得到更多的东西。

”可是印第安女人说明:患了这种失眠症,最可怕的不是睡不着觉,因为身体不会感到疲乏;最糟糕的是失眠症必然演变成健忘症。

她的意思是说,病人经常处于失眠状态,开头会忘掉童年时代的事儿,然后会忘记东西的名称和用途,最后再也认不得别人,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失去了跟往日的一切联系,陷入一种白痴似的状态。

霍·阿·布恩蒂亚哈哈大笑,差点儿没有笑死,他得出结论说,迷信的印第安人捏造了无数的疾病,这就是其中的一种。

可是为了预防万一,谨慎的乌苏娜就让雷贝卡跟其他的孩子隔离了。

过了几个星期,维希塔香的恐惧过去之后,霍·阿·布恩蒂亚夜间突然发现自己在床上翻来复去合不上眼。

乌苏娜也没睡着,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我又在想普鲁登希奥啦。

”他俩一分钟也没睡着,可是早上起来却是精神饱满的,立即忘了恶劣的夜晚。

吃早饭时,奥雷连诺惊异地说,他虽在试验室星呆了整整一夜,可是感到自己精神挺好,--他是在试验室里给一枚胸针镀金,打算把它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乌苏娜。

然而,谁也没有重视这些怪事,直到两天以后,大家仍在床上合不了眼,才知道自己已经五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孩子们也没睡着。

这种疫病既然进了这座房子,谁也逃避不了啦,”印第安女人仍用宿命论的口吻说。

的确,全家的人都息了失眠症,乌苏娜曾从母亲那儿得到一些草药知识,就用乌头熬成汤剂,给全家的人喝了,可是大家仍然不能成眠,而且白天站着也做梦。

处在这种半睡半醒的古怪状态中,他们不仅看到自己梦中的形象,而且看到别人梦中的形象。

仿佛整座房子都挤满了客人。

雷贝卡坐在厨房犄角里的摇椅上,梦见一个很象她的人,这人穿着白色亚麻布衣服,衬衫领子上有一颗金色钮扣,献给她一柬玫瑰花。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双手细嫩的女人,她拿出一朵玫瑰花来,佩戴在雷贝卡的头发上,乌苏娜明白,这男人和女人是姑娘的父母,可是不管怎样竭力辨认,也不认识他们,终于相信以前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

同时,由于注意不够(这是霍·阿·布恩蒂亚不能原谅自己的),家里制作的糖动物照旧拿到镇上去卖。

大人和孩子都快活地吮着有味的绿色公鸡、漂亮的粉红色小鱼、最甜的黄色马儿。

这些糖动物似乎也是患了失眠症的。

星期一天亮以后,全城的人已经不睡觉了。

起初,谁也不担心。

许多的人甚至高兴,--因为当时马孔多百业待兴,时间不够。

人们那么勤奋地工作,在短时间内就把一切都做完了,现在早晨三点就双臂交叉地坐着,计算自鸣钟的华尔兹舞曲有多少段曲调。

想睡的人--井非由于疲乏,而是渴望做梦--采取各种办法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他们聚在一起,不住地絮絮叨叨,一连几小时把同样的奇闻说了又说,大讲特讲白色阉鸡的故事。

一直把故事搞得复杂到了极点。

这是一种没完没了的玩耍--讲故事的人问其余的人,他们想不想听白色阉鸡的故事,如果他们回答他“是的”,他就说他要求回答的不是“是的”,而是要求回答:他们想不想听白色阉鸡的故事;如果他们回答说“不”,他就说他要求回答的不是“不”,而是要求回答:他们想不想听白色阉鸡的故事;如果大家沉默不语,他就说他要求的不是沉默不语,而是要求回答:他们想不想听白色阉鸡的故事,而且谁也不能走开,因为他说他没有要求他们走开,而是要求回答:他们想不想听白色阉鸡的故事。

就这样,一圈一圈的人,整夜整夜说个没完。

霍·阿·布恩蒂亚知道传染病遍及整个市镇,就把家长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有关这种失眠症的常识,并且设法防止这种疾病向邻近的城乡蔓延。

于是,大家从一只只山羊身上取下了铃铛--用鹦鹉向阿拉伯人换来的铃铛,把它们挂在马孔多人口的地方,供给那些不听岗哨劝阻、硬要进镇的人使用。

凡是这时经过马孔多街道的外来人都得摇摇铃铛,让失眠症患者知道来人是健康的。

他们在镇上停留的时候,不准吃喝,因为毫无疑问,病从口人嘛,而马孔多的一切食物和饮料都染上了失眠症,采取这些办法,他们就把这种传染病限制在市镇范围之内了。

隔离是严格遵守的,大家逐渐习惯了紧急状态。

生活重新上了轨道,工作照常进行,谁也不再担心失去了无益的睡眠习惯。

在几个月中帮助大家跟隐忘症进行斗争的办法,是奥雷连诺发明的。

他发现这种办法也很偶然。

奥雷连诺是个富有经验的病人--因为他是失眠症的第一批患者之一--完全掌握了首饰技术。

有一次,他需要一个平常用来捶平金属的小铁砧,可是记不起它叫什么了。

父亲提醒他:“铁砧。

”奥雷连诺就把这个名字记在小纸片上,贴在铁砧底儿上。

现在,他相信再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了。

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儿只是健忘症的第一个表现。

过了几天他已觉得,他费了大劲才记起试验室内几乎所有东西的名称。

于是,他给每样东西都贴上标签,现在只要一看签条上的字儿,就能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了。

不安的父亲叫苦连天,说他忘了童年时代甚至印象最深的事儿,奥雷连诺就把自己的办法告诉他,于是霍·阿·布恩蒂亚首先在自己家里加以采用,然府在全镇推广。

他用小刷子蘸了墨水,给房里的每件东西都写上名称:“桌”、“钟”、“们”、“墙”、“床”、“锅”。

然后到畜栏和田地里去,也给牲畜、家禽和植物标上名字:“牛”、“山羊”、“猪”、“鸡”、“木薯”、“香蕉”。

人们研究各种健忘的事物时逐渐明白,他们即使根据签条记起了东西的名称,有朝一日也会想不起它的用途。

随后,他们就把签条搞得很复杂了。

一头乳牛脖子上挂的牌子,清楚他说明马孔多居民是如何跟健忘症作斗争的:“这是一头乳牛。

每天早晨挤奶,就可得到牛奶,把牛奶煮沸,掺上咖啡,就可得牛奶咖啡。

”就这样,他们生活在经常滑过的现实中,借助字儿能把现实暂时抓住,可是一旦忘了字儿的意义,现实也就难免忘诸脑后了。

市镇入口的地方挂了一块脾子:“马孔多”,中心大街上挂了另一块较大的牌子:““上帝存在”。

所有的房屋都画上了各种符号,让人记起各种东西。

然而,这一套办法需要密切的注意力,还要耗费很在的精神,所以许多人就陷入自己的幻想世界,--这对他们是不太实际的,却是更有安慰的。

推广这种自欺的办法,最起劲的是皮拉·苔列娜,她想出一种用纸牌测知过去的把戏,就象她以前用纸牌预卜未来一样。

由于她那些巧妙的谎言,失眠的马孔多居民就处于纸牌推测的世界,这些推测含糊不清,互相矛盾,面在这个世界中,只能模糊地想起你的父亲是个黑发男人,是四月初来到这儿的;母亲是个黝黑的女人,左手戴着一枚金戒指,你出生的日期是某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二,那一天百灵鸟在月桂树上歌唱。

霍·阿·布恩蒂亚被这种安慰的办法击败了,他为了对抗,决定造出一种记忆机器,此种机器是他以前打算制造出来记住吉卜赛人的一切奇异发明的,机器的作用原理就是每天重复在生活中获得的全部知识。

霍·阿·布恩蒂亚把这种机械设想成一本旋转的字典,人呆在旋转轴上,利用把手操纵字典,--这样,生活所需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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