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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认识的人? 但沈神通却很有信心。
因为他已经知道净意和尚是真正悟道的佛门弟子,如果这种人都不能信,那就不必相信任何人了。
“那个男人是黑夜神社的首领濑川半藏。
” 净意和尚忽然恢复平静,人世上一切感情冲击亦同样变幻而又不永恒。
“半藏中了毒针,是我出手救了他一命,这已是两年前的事,但半藏每个月还要服药才能够行动如常,只是一身武功已施展不出了。
我只奇怪他何以一直不能痊愈?使我不得不每个月费好几天功夫替他炼药。
” “如果你不炼药给他的话,他会不会死呢?” “当然会啦,但是,我怎会袖手不理呢?” “假如濑川半藏之死有人会得到好处?这个人自然希望你不能炼药,你知不知道排行第三的是谁?” 净意和尚讶道:“你不问第二而问第三的?他是大野丰前,年轻而有野心,第二把交椅是会津简一。
” “会津简一现在已等于首领,只要你永远医不好半藏,他的地位屹立不变,但如果半藏死了简一就不能用半藏之名发号施令,那时一定要另选首领,就算简一还能当上首领,可是第二号人物已变成是丰前。
” “你是否想告诉我,大野丰前最希望我死掉,这样我就不能为半藏炼药?”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饿死你,于是任何人都没有嫌疑,我看当日你竟然医不好半藏,其中也大有文章,不过我们犯不着多费脑筋就是。
” 净意和尚恍然点头,又道:“如果他们封锁不许乡民来此,简直易如反掌。
唉,我这些话对你有没有用处呢?” “暂时只对你自己有好处,可惜你对自己生死荣辱都已不放在心上。
” 净意和尚慢慢起身,显然由于缺乏食物以及打坐太久,所以腿脚很不灵便。
“如果没有人为阴谋,饿死病死没有分别。
但现在我却不能坐着束手待毙,何况我若是被害死,至少有三个人也会活不成。
” 他瘦而污垢,头发有两寸长,胡须稀落难看,沈神通很想建议他由头到脚好好洗个澡,换套干净衣服。
还有就是剃头刮胡子,否则以他这副肮脏样子,全无和尚威仪,保证很少人能够不把他当作那些穷极无聊混吃混喝的云游僧人。
“如果我是自自然然饿死的,那三个人活不成也就不要紧了。
因为这三个人当中一个是黑夜神社首领,这种人活得太久对世间没有好处。
第二个人就是吕惊鸿,她活着也是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
第三个……” 他想了一下:“也是一样。
” “所以你本来以为饿死自己不坏,是吗?” “对,很对。
但是身为比丘,绝对不可故意伤毁自己身体,你看,人往往活在矛盾和隙缝中的。
” “吕惊鸿从不来看你?从不送食物来吗?” 野趣园近在咫尺,以金算盘之富有,就算每天三餐特别为他送来十席精美素菜来也绝无问题的,何况吕惊鸿难道自己也不怎么想活? “我已很久没有见过她,她只派家人送药材来,然后拿药回去,但连她的家人也不肯走人后殿。
” 净意和尚没有讲出理由,只说明事实,沈神通居然也不追问了。
因为他现在已知道何同跟吕惊鸿甚至金算盘原来没有关系。
何同一定是由伊贺川而晓得黑夜神社这个组织的,所以他会找上金算盘面来联络上黑夜神社。
找到何同自是最要紧之事,但目前何同一定还未高飞远飘。
他既然找到岩岛健出手,当然认为岩岛健有资格杀死我,所以他必须亲自等候结果,甚至亲手埋葬我才安心。
如果何同一直连影子痕迹都没有,当然谁都无计可施,但现在,哼哼,何同,我希望你仍然不太低估我也不太高估我。
低估我的话你自是潇洒离开不必等着看我的结局。
高估我的话你拼命逃得远远,像孙子一样躲起来,那也是大伤特伤脑筋的。
净意和尚已经提供很多有关资料,其中有些秘密除了他已无别人知道。
这个肮脏和尚还有这间破庙,绝少人会加以一顾,但沈神通号称不落无宝之地的凤凰,他果然在有宝之地。
他临走时还殷殷叮嘱净意和尚起火烧热水,越多越好,因为和尚实在太肮了。
市场里还存留着热闹熙攘气氛,只不过没有刚才那么挤拥喧嘈就是。
那人头发已经半灰,身材矮小,面貌笑容和蔼可亲得使你愿意叫他一声伯伯或是叔叔的。
他是这市场内一家肉店老板,几乎到市场来的人都认得他,喊他一声:“陈大叔。
” 因为他不但十分和气,而且总是站在肉店门口,手托一根尺许长旱烟管,笑嘻嘻跟挤来挤去的人打招呼。
陈大叔的手很白净细嫩,手指细长,他大概认为这双手不怎么适宜拿刀剁肉,所以就算几个伙计忙死了他也不帮忙。
他不时从背后窗户内拿出旱烟袋和打火的刀石,点燃烟袋吸几口之后,顺手又把刀石烟袋放回窗内桌子上。
这种动作不但十分习惯,连天天到市场的人都看熟了。
窗户内的房间,大部分地方堆放肉店各种东西杂物。
可是肉店这间贮物室平时却不许伙计进来,除非市场已停止一切活动,或者老板陈大叔不在的时候。
这规矩很奇怪,照理说应该正在做买卖时才常须使用贮物室,应该老板在场的时候才不怕丢东西等。
不过几年下来那些伙计已经习惯了,何况另外还有房间可用,故此他们根本就懒得使用这一间。
虽是不合情理的事也必定有原因,如果有人看得见桌面时时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包托金银珠宝、药丸、香囊、手帕、书信,甚至有时出现折成小块护身平安的符咒等等。
而这些奇怪东西总是由房间另一道后门有人悄悄送人来悄悄溜掉,你自然恍然大悟何以肉店伙计不许进来之故。
陈大叔每次拿烟袋火石等,其实已将桌上奇怪物事顺便拿出去,借点烟姿势看看那些物事,有时会皱眉头,有时会嘻嘻一笑。
这些物事如何处置呢?那也是要在房间内才看得见一部份,在桌子旁边地面有个箩筐,垫着软布,偶然会有一件东西飞落箩筐里。
由于有软布为垫,所以就算珍贵玉器也不会碎。
假如你能站在房内窗边,同时眼睛又快得可以看见劈到面前长刀锋刃上的小小崩缺。
有这么锐利迅快的眼力,才可以看得见陈大叔的手时时会伸入别人怀中,有时甚至解开女人腰侧的扣子,伸手入去之后,缩回时却也已经将几个扣子都扣好如常。
被他伸过手深怀摸袋的多半是年纪轻看起来很灵活的人,男女都有。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有丝毫警觉神色,可见得他们根本完全感觉不到有过这么回事。
自然也不知道有些本来在口袋甚至兜肚里的东西,竟然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而又被放回原数了。
这也是箩筐内东西很少的原因,现在箩筐内只有一个绣工极精美的香囊,还发出清淡幽远香气。
桌面上有把一尺多长的短刀,一锭银子还有些碎银铜钱,旁边有一个火漆封口的公文袋以及一张已拆开的海捕文书。
这些物件如果同属一人所有,不问可知身份必是公门捕快。
陈大叔细长手指一摸,便知东西体积太大,立刻从桌子另一边拿了两张包肉用的莲叶,顺便将所有物件都夹带出来。
他看了看摇头低骂一声胡闹,便打火吸烟。
谁也想不通他手中有那么多东西,却又怎能好像两手空空一样做完打火点烟等繁琐动作,而且容易得有如拿起一杯茶而已。
他面前行过的壮汉虽是穿着得跟买卖人一样,但灵活的眼神和态度却显示不是生意人,市井中黑社会分子更是一眼就认得出他必是捕快。
这个捕快一直行过,除了两张莲叶飘落地上陈大叔弯腰捡起来时,他脚步曾经停滞一下,以免踏坏莲叶之外,一切都十分正常,所以这个捕快不久也走远了。
窗门微响一声,这是有东西在桌上的暗号。
陈大叔回手去摸,一面向两个妇人笑着打招呼。
其中一个妇人忽然停步,声音有点惊讶:“陈大叔,你不舒服?” 那是因为陈大叔和蔼亲热的笑容忽然冻结,变成奇怪表情。
但陈大叔马上恢复如常,道:“没事,没事……” 他还敷衍几句话才使那两个妇人走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但不是没事,简直是有事之至。
那是当他摸索桌面发现空无一物。
心中突然浮起不妙感觉时,手腕好像被蚊子叮一口五指和手掌都完全麻木。
不过仍然可以缩回去,只要不拿东西,外人仍然看不出。
但别人看得出或看不出只是小意思,问题是他的手到底怎样了?是否永远麻木呢? 由于陈大叔早已知道这现象既非毒蚊或任何其他原因,而是人为,所以他震骇得面色都变了。
果然有人在他耳边轻轻道:“你的手如果永远失去感觉,连我也替你可惜。
何况说不定另一只手也会忽然被蚊子咬坏,那就更加可惜了,我说得对不对?” 此是绝对不会被对方反驳的话。
所以耳边那声音又道:“所以你大概不反对跟我清清静静谈几句话。
” 陈大叔低声说道:“我得先去办点事,” “不必了。
如果你只不过要叫回三个徒弟叫他们不可继续动手,免得你不在所以不能把失物还给失主的话,这件事我已替你做了。
” 充满肉类菜类气味的狭窄街道,来往的人已经很少,店铺和摊子大多数显然准备休息。
陈大叔忽然觉得很寂寞孤独,觉得好像在深山野岭中,没有人会帮助他,更无人来解他孤寂。
行行出状元这话绝对不错,而且绝对放请四海皆准,但不可不知的却是每一行的状元(高手之意)时时会有孤独无依之感。
好坏是因为在他的圈子里,很难找得到可以援手呼应的人物。
如果连顶尖人物也解决不了的难题或不能解救的危险,试问圈子里其他的人怎能帮助他呢? 高处不胜寒! 陈大叔的心已经凉飕飕,他平生只认识扒儿手圈子(范围不仅仅是天津卫)顶尖儿人物。
那么谁能帮助他?答案是一定没有,一切只有靠他自己,绝对无人可以帮忙。
肉店后面还有院落房间,陈大叔的卧室分为明暗两间,暗间是真正寝室,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但明间却有如一个小小厅堂,桌椅都是精雕红木,名贵异常。
另外居然还有名家字画,以及一些古雅饰物陈设。
沈神通目光注视一座橱内一件东西,那是一支尺半长短棍,可是有个丝囊套住,丝囊上五彩光晕流转,任何人也能够一望而知单是这个棍套就名贵无比。
他眼光忽然移到另一个橱内,不经意地看了一座小小瓷制屏风一眼,事实上这座小型屏风绝不简单,只要是男人应该多看几眼,因为六扇相连的白瓷屏风上,却精绘有七彩的俊美男女,由于画中男女不但不穿衣服,还相拥着显示出交欢淫亵光景,所以女人可能不敢看,也可能没有兴趣,但男人一定多看细看,除非环境不许可。
可是沈神通现下的环境情势许可之极,甚至他认为值得把玩收藏的话,这座六扇屏风就必定是他囊中之物。
因为陈大叔万万不会忘记右边指掌完全麻木这回事,假如能够使这只指掌恢复如常的话,你想他岂有不肯用屏风交换之理。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他们却没有一个是哑巴。
沈神通微微而笑,走过去从橱内拿出那根短棍,他好像在自己家里,好像所有名贵东西(还有许多精绝贵重不及细表)本来就是他的一样。
不过他没有除掉棍套,仅仅一手拿着轻轻打在另一手的掌心。
“我并不是横蛮不讲理的人。
” 沈神通终于先开口了。
“我们既然都是老江湖,所以都不说废话,也所以你等我开出条件才肯开口,很好,请帮主小心听着。
” 提到帮主两字,陈大叔不禁身子一震,眼中掩饰不住无限惊讶而面色也变成苍白。
沈神通果然一开口就言之有物,使对方受到近乎致命的打击。
“我知道你是杭州神手帮帮主司徒拙,你十年前被浙省总捕头丁世英逼离杭州,远远来到天津卫隐姓埋名,做了肉店老板。
” 陈大叔面色剧烈变来变去,我的底细行踪怎会泄露呢?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有什么打算有什么阴谋? “你收了两男一女共三个门人,请问你是怕绝技失传吗?或者是在天津卫成立新的神手帮的吗?” “我绝不另组神手帮。
”从这句话中陈大叔不但回答了问题,还承认了他就是从前江南神手帮主司徒拙。
“你只怕绝技失传的话,不问可知一定是天津卫的扒手的本领大差,你实在看不过眼,所以收徒传艺?” 唉,这人简直是魔鬼,不然他怎能一句话就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 乌贼兄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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