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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上飞’等等,你又怎管得了这许多?人家要叫‘英雄豪杰’,你尽管让他叫。
他的所作所为倘若确是英雄豪杰行径,咱们对他钦佩结交还来不及,怎能稍起仇视之心?但如他不是英雄豪杰,武林中自有公论,人人齿冷,咱们又何必理会?”众人听了二师兄之言,都点头称是。
陆大有低声道:“倒是我这‘六猴儿’的外号好,包管没人听了生气。
” 那老者微笑道:“大师哥将侯人英、洪人雄踢下楼去之事,青城派视为奇耻大辱,自然绝口不提,连本派弟子也少有人知道。
师父谆谆告诫,不许咱们风声外泄,以免惹起不和。
从今而后,咱们也别谈论了,提防给人家听了去,传扬开来。
” 陆大有道:“其实青城派的功夫嘛,我瞧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得罪了他们,其实也不怎么打紧……” 他一言未毕,那老者喝道:“六师弟,你别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回去禀告师父,又打你十下棍子。
你知道么?大师哥以一招‘豹尾脚’将人家踢下楼去,一来趁人不备,二来大师哥是我派出类拔萃的人物,非旁人可及。
你有没有本事将人家踢下楼去?” 陆大有伸了伸舌头,摇手道:“你别拿我跟大师哥比。
” 那老者脸色郑重,说道:“青城派掌门余观主,实是当今武林中的奇才怪杰,谁要小觑了他,那就非倒霉不可。
小师妹,你是见过余观主的,你觉得他怎样?” 那少女道:“余观主吗?他出手毒辣得很。
我……我见了他很害怕,以后我……我再也不愿见他了。
”语音微微发颤,似乎犹有余悸。
陆大有道:“那余观主出手毒辣?你见到他杀了人吗?”那少女身子缩了缩,不答他的问话。
那老者道:“那天师父收了余观主的信,大怒之下,重重责打大师哥和六师弟,次日写了封信,命我送上青城山去……” 几名弟子都叫了起来:“原来那日你匆匆离山,是上青城去了?”那老者道:“是啊,当日师父命我不可向众位兄弟说起,以免旁生枝节。
”陆大有问道:“那有甚么枝节可生?师父只是做事把细而已。
师父他老人家吩咐下来的事,自然大有道理,又有谁能不服了?” 那高个子道:“你知道甚么?二师哥倘若对你说了,你定会向大师哥多嘴。
大师哥虽然不敢违抗师命,但想些刁钻古怪的事来再去跟青城派捣蛋,却也大有可能。
” 那老者道:“三弟说得是。
大师哥江湖上的朋友多,他真要干甚么事,也不一定要自己出手,师父跟我说,信中都是向余观主道歉的话,说顽徒胡闹,十分痛恨,本该逐出师门,只是这么一来,江湖上都道贵我两派由此生了嫌隙,反为不美,现下已将两名顽徒……”说到此处,向陆大有瞟了一眼。
陆大有大有愠色,悻悻的道:“我也是顽徒了!”那少女道:“拿你跟大师哥并列,难道辱没了你?”陆大有登时大为高兴,叫道:“对!对!拿酒来,拿酒来!” 但茶馆中卖茶不卖酒,茶博士奔将过来,说道:“哈你家,哈小店只有洞庭春、水仙、龙井、祁门,普洱、铁观音,哈你家,不卖酒,哈你家。
”衡阳、衡山一带之人,说话开头往往带个“哈”字,这茶博士尤其厉害。
陆大有道:“哈你家,哈你贵店不卖酒,哈我就喝茶不喝酒便了,哈你家。
”那茶博士道:“是!是!哈你家。
”在几把茶壶中冲满了滚水。
那老者又道:“师父信中说,现在已将两名顽徒重重责打,原当命其亲上青城,负荆请罪。
只是两名顽徒挨打后受伤甚重,难以行走,特命二弟子劳德诺前来领责。
此番事端全由顽徒引起,务望余观主看在青城、华山两派素来交好份上,勿予介怀,日后相见,亲自再向余观主谢罪。
” 林平之心道:“原来你叫劳德诺。
你们是华山派,五岳剑派之一。
”想到信中说“两派素来交好”,不禁栗栗心惊:“这劳德诺和丑姑娘见过我两次,可别给他们认了出来。
” 只听劳德诺又道:“我到得青城,那侯人英倒还罢了,那洪人雄却心怀不忿,几番出言讥嘲,伸手要和我较量……” 陆大有道:“他妈的,青城派的家伙这么恶!二师哥,较量就较量,怕他甚么了?料这姓洪的也不是你的对手。
”劳德诺道:“师父命我上青城山去道歉谢罪,可不是惹是生非去的。
当下我隐忍不发,在青城山待了六日,直到第七日上,才由余观主接见。
”陆大有道:“哼!好大的架子!二师哥,这六日六夜的日子,恐怕不大好过。
” 劳德诺道:“青城弟子的冷嘲热讽,自然受了不少。
好在我心中知道,师父所以派我去干这件事,不是因我武功上有甚么过人之长,只是我年纪大,比起众位师弟来沉得住气,我越能忍耐,越能完成师命。
他们可没料到,将我在青城山松风观中多留六日,于他们却没甚么好处。
我住在松风观里,一直没能见到余观主,自是十分无聊,第三日上,一早便起身散步,暗中做些吐纳功夫,以免将功课搁下荒疏了。
信步走到松风观后练武场旁,只见青城派有几十名弟子正在练把式。
武林中观看旁人练功,乃是大忌,我自然不便多看,当即掉头回房。
但便这么一瞥之间,已引起了我老大疑心。
这几十名弟子人人使剑,显而易见,是在练一路相同的剑法,各人都是新学乍练,因此出招之际都颇生硬,至于是甚么剑招,这么匆匆一瞥也瞧不清楚。
我回房之后,越想越奇怪。
青城派成名已久,许多弟子都是已入门一二十年,何况群弟子入门有先有后,怎么数十人同时起始学一路剑法?尤其练剑的数十人中,有号称‘青城四秀’的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和罗人杰四人在内。
众位师弟,你们要是见到这种情景,那便如何推测?” 那手拿算盘的人说道:“青城派或许是新得了一本剑法秘笈,又或许是余观主新创一路剑法,因此上传授给众弟子。
” 劳德诺道:“那时我也这么想,但仔细一想,却又觉不对。
以余观主在剑法上的造诣修为,倘若新创剑招,这些剑招自是非同寻常。
如是新得剑法秘笈遗篇,那么其中所传剑法一定甚高,否则他也决计瞧不上眼,要弟子练习,岂不练坏了本剑的剑法?既是高明的招数,那么寻常弟子就无法领悟,他多半是选择三四名武功最高的弟子来传授指点,决无四十余人同时传授之理。
这倒似是教拳的武师开场子骗钱,哪里是名门正派的大宗师行径?第二天早上,我又自观前转到观后,经过练武场旁,见他们仍在练剑。
我不敢停步,晃眼间一瞥,记住了两招,想回来请师父指点。
那时余观主仍然没接见我,我不免猜测青城派对我华山派大有仇视之心,他们新练剑招,说不定是为了对付我派之用,那就不得不防备一二。
” 那高个子道:“二师哥,他们会不会在练一个新排的剑阵?” 劳德诺道:“那当然也大有可能。
只是当时我见到他们都是作对儿拆解,攻的守的,使的都是一般招数,颇不像是练剑阵。
到得第三天早上,我又散步经过练武场时,却见场上静悄悄地,竟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知他们是故意避我,心中只有疑虑更甚。
我这样信步走过,远远望上一眼,又能瞧得见甚么隐秘?看来他们果是为了对付本派而在练一门厉害的剑法,否则何必对我如此顾忌?这天晚上,我睡在床上思前想后,一直无法入睡,忽听得远处传来隐隐的兵刃撞击之声。
我吃了一惊,难道观中来了强敌?我第一个念头便想:莫非大师哥受了师父责备,心中有气,杀进松风观来啦?他一个人寡不敌众,我说甚么也得出去相助。
这次上青城山,我没携带兵刃,仓卒间无处找剑,只得赤手空拳的前往……” 陆大有突然赞道:“了不起,二师哥,你好胆色啊!叫我就不敢赤手空拳的去迎战青城派掌门、松风观观主余沧海。
” 劳德诺怒道:“六猴儿你说甚么死话?我又不是说赤手空拳去迎战余观主,只是我担心大师哥遇险,明知危难,也只得挺身而出。
难道你叫我躲在被窝里做缩头乌龟么?” 众师弟一听,都笑了起来。
陆大有扮个鬼脸,笑道:“我是佩服你、称赞你啊,你又何必发脾气?”劳德诺道:“谢谢了,这等称赞,听着不见得怎么受用。
”几名师弟齐声道:“二师哥快说下去,别理六猴儿打岔。
” 劳德诺续道:“当下我悄悄起来,循声寻去,但听得兵刃撞击声越来越密,我心中跳得越厉害,暗想:咱二人身处龙潭虎穴,大师哥武功高明,或许还能全身而退,我这可糟了。
耳听得兵刃撞击声是从后殿传出,后殿窗子灯火明亮,我矮着身子,悄悄走近,从窗缝中向内一张,这才透了口大气,险些儿失笑。
原来我疑心生暗鬼,这几日余观主始终没理我,我胡思乱想,总是往坏事上去想。
这哪里是大师哥寻仇生事来了?只见殿中有两对人在比剑,一对是侯人英和洪人雄,另一对是方人智和于人豪。
” 陆大有道:“嘿!青城派的弟子好用功啊,晚间也不闲着,这叫做临阵磨枪,又叫作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 劳德诺白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续道:“只见后殿正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矮小道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孔十分瘦削,瞧他这副模样,最多不过七八十斤重。
武林中都说青城掌门是个矮小道人,但若非亲见,怎知他竟是这般矮法,又怎能相信他便是名满天下的余观主?四周站满了数十名弟子,都目不转睛的瞧着四名弟子拆剑。
我看得几招,便知这四人所拆的,正是这几天来他们所学的新招。
“我知道当时处境十分危险,若被青城派发觉了,不但我自身定会受重大羞辱,而传扬了出去,于本派声名也大有妨碍。
大师哥一脚将位列‘青城四秀’之首的侯人英、洪人雄踢下楼去,师父他老人家虽然责打大师哥,说他不守门规,惹是生非,得罪了朋友,但在师父心中,恐怕也是喜欢的。
毕竟大师哥替本派争光,甚么青城四秀,可挡不了本派大弟子的一脚。
但我如偷窃人家隐秘,给人家拿获,这可比偷人钱财还更不堪,回到山来,师父一气之下,多半便会将我逐出门墙。
“但眼见人家斗得热闹,此事说不定和我派大有干系,我又怎肯掉头不顾?我心中只是说:‘只看几招,立时便走。
’可是看了几招,又是几招。
眼见这四人所使的剑法甚是希奇古怪,我生平可从来没见过,但说这些剑招有甚么大威力,却又不像。
我只是奇怪:‘这剑法并不见得有甚么惊人之处,青城派干么要日以继夜的加紧修习?难道这路剑法,竟然便是我华山派剑法的克星么?看来也不见得。
’又看得几招,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了,乘着那四人斗得正紧,当即悄悄回房。
等到他四人剑招一停,止了声息,那便无法脱身了。
以余观主这等高强的武功,我在殿外只须跨出一步,只怕立时便给他发觉。
“以后两天晚上,剑击声仍不绝传来,我却不敢再去看了。
其实,我倘若早知他们是在余观主面前练剑,说甚么也不敢去偷看,那也是阴错阳差,刚好撞上而已。
六师弟恭维我有胆色,这可是受之有愧。
那天晚上你要是见到我吓得面无人色的那副德行,不骂二师哥是天下第一胆小鬼,我已多谢你啦。
” 陆大有道:“不敢,不敢!二师哥你最多是天下第二。
不过如果换了我,倒也不怕给余观主发觉。
那时我吓得全身僵硬,大气不透,寸步难移,早就跟僵尸没甚么分别。
余观主本领再高,也决不会知道长窗之外,有我陆大有这么一号英雄人物。
”众人尽皆绝倒。
劳德诺续道:“后来余观主终于接见我了。
他言语说得很客气,说师父重责大师哥,未免太过见外了。
华山、青城两派素来交好,弟子们一时闹着玩,就如小孩子打架一般,大人何必当真?当晚设筵请了我。
次日清晨我向他告辞,余观主还一直送到松风观大门口。
我是小辈,辞别时自须跪下磕头。
我左膝一跪,余观主右手轻轻一托,就将我托了起来。
他这股劲力当真了不起,我只觉全身虚飘飘的,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若要将我摔出十余丈外,或者将我连翻七八个筋斗,当时我是连半点反抗余地也没有。
他微微一笑,问道:‘你大师哥比你入师门早了几年?你是带艺投师的,是不是?’我当时给他这么一托,一口气换不过来,隔了好半天才答:‘是,弟子是带艺投师的。
弟子拜入华山派时,大师哥已在恩师门下十二年了。
’余观主又笑了笑,说道:‘多十二年,嗯,多十二年。
’” 那少女问道:“他说‘多十二年’,那是甚么意思?”劳德诺道:“他当时脸上神气很古怪,依我猜想,当是说我武功平平,大师哥就算比我多练了十二年功夫,也未必能好得了多少。
”那少女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劳德诺续道:“我回到山上,向师父呈上余观主的回书。
那封信写得礼貌周到,十分谦下,师父看后很是高兴,问起松风观中的情状。
我将青城群弟子夤夜练剑的事说了,师父命我照式试演。
我只记得七八式,当即演了出来。
师父一看之后,便道:‘这是福威镖局林家的辟邪剑法!’” 林平之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身子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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