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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箫长琴短衣流黄(1/5)

张无忌去牵了坐骑,和赵敏并骑直奔关内。

心想义父如确是落入丐帮之手,丐帮要以他来挟制明教,眼前当不致对他有所伤害,只是屈辱难免;但芷若冰清玉洁,遇上了陈友谅之险毒、宋青书之无耻,若遇逼迫,惟有一死。

言念及此,恨不得插翅飞到卢龙。

但赵敏身上有伤,却又决计不能无眠无休的赶路。

当晚两人在一家小客店中宿歇。

张无忌躺在炕上,越想越是担心,走到赵敏窗外,但听她呼吸调匀,正自香梦沉酣。

他到柜台上取过笔砚,撕下一页帐簿,草草留书,说道事在紧急,决意连夜赶路,事成之后,当谋良晤,嘱她小心养伤,缓缓而归。

将那页帐簿用石砚压在桌上,跃出窗外,向南疾奔而去。

次晨购买马匹,一路不住换马,连日连夜的赶路,不数日间已到了卢龙。

但如此快追,中途并未遇上陈友谅和宋青书,想是他晚上赶路之时,陈宋二人和掌钵龙头正在客店之中睡觉,是以错过。

卢龙是河北重镇,唐代为节度使驻节之地,经宋金之际数度用兵,大受摧破,元气迄自未复,但仍是人烟稠密。

张无忌走遍卢龙大街小巷、茶楼酒馆,说也奇怪,竟一个乞儿也遇不到,他心下反喜:“如此一个大城,街上竟无化子,此事大非寻常。

陈友谅说丐帮在此聚会,当非虚言,想是城中大大小小的化子都参见帮主去了。

只须寻访到他们聚会之所,便能探听到义父和芷若是否真被丐帮擒去。

”他在城中庙宇、祠堂、废园、旷场到处察看,找不到端倪,又到近郊各处村庄踏勘,仍是不见任何异状。

到得傍晚,他越寻越是焦躁,不由得思念起赵敏的好处来:“若是她在身旁,我决不致这般束手无策。

”只得到一家客店中去借宿,用过晚饭后小睡片刻,挨到二更时分,飞身上屋,且看四下里有何动静。

游目四顾,一片宁静,更无半点江湖人物聚会迹象,正烦恼间,忽见东南角上一座高楼上兀自亮着火光,心想:“此家若非官宦,便是富绅,和丐帮自拉扯不上半点干系……”念头尚未转完,遥遥似乎望见人影一闪,有人从楼窗中跃了出来,只是相隔甚远,看不清楚,心道:“莫非有绿林豪客到这大户人家去做案?左右无事,便去瞧瞧。

” 当下展开轻功,奔到了那巨宅之旁,纵身翻过围墙,只听得有人说道:“陈长老也忒煞多事,明明言定正月初八大伙在老河口聚集,却又急足快报,传下讯来,要咱们在此等候。

他又不是帮主,说甚么便得怎么,当真岂有此理。

”声音洪亮,语带气愤,说的却显然是丐帮中事。

张无忌一听之下,心中大喜。

声音从大厅中传出,张无忌悄悄掩近,只听丐帮帮主史火龙的声音说道:“陈长老是挺了不起的,那个他奶奶的金毛狮王谢逊,江湖上这许多人寻觅了二十多年,谁也抓不到一根狮毛的屁影子来闻闻,陈长老却将他手到擒来,别说本帮无人可及,武林之中,又有哪一人能够办到……”张无忌又惊又喜,心想义父下落已知,丐帮中并无如何了不起的高手,相救义父当非难事,凑眼到长窗缝边,向里张望。

只见史火龙居中而坐,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龙头及三名八袋长老坐在下首,另有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胖子,衣饰形貌活脱是个富绅,背上却也负着六只布袋。

张无忌暗暗点头:“是了,原来卢龙有一个大财主是丐帮弟子。

叫化子在大财主屋里聚会,那确是谁也想不到的了。

” 只听史火龙接着道:“陈长老既然传来急讯,要咱们在卢龙相候,定有他的道理。

咱们图谋大事,他奶奶的,这个……这个,务当小心谨慎。

”掌棒龙头道:“帮主明鉴:江湖上群豪寻觅谢逊,为的是要夺取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

现下这把宝刀既不在谢逊之手,不论怎么软骗硬吓,他始终不肯吐露宝刀的所在。

咱们徒然得到了一个瞎子,除了请他喝酒吃饭,又有何用?依兄弟说,不如狠狠的给他上些刑罚,瞧他说是不说。

”史火龙摇手道:“不妥,不妥,用硬功夫说不定反而坏事。

咱们等陈长老到后,再行从长计议。

”掌棒龙头脸露不平之色,似怪帮主甚么事都听陈友谅的主张。

史火龙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掌棒龙头,说道:“冯兄弟,你立刻动身前赴濠州,将我这封信交给韩山童,说他儿子在我们这里,平安无事,只须韩山童投诚本帮,我自会对他儿子另眼相看。

”掌棒龙头道:“这送信的小事,似乎不必由兄弟亲自走这一趟罢?”史火龙脸色微沉,说道:“这半年来韩山童等一伙闹得好生兴旺。

听说他手下他妈的甚么朱元璋、徐达、常遇春,打起仗来都很有点儿臭本事。

这次要冯兄弟亲自出马,一来是要说得韩山童归附本帮,服服帖帖,又须察看他自己和手下那些大将有甚么打算,二来探听这一路明教人马有他妈的甚么希奇古怪。

冯兄弟肩上的担子非轻,怎能说是小事?”掌棒龙头不敢再说甚么,便道:“谨遵帮主吩咐。

”接过书信,向史火龙行礼,出厅而去。

张无忌再听下去,只听他们尽说些日后明教、少林、武当、峨嵋各派归附之后,丐帮将如何兴盛威风。

这史火龙的野心似反不及陈友谅之大,言中之意,只须丐帮独霸江湖,称雄武林,便已心满意足,却没想要得江山、做皇帝,粗言秽语,说来鄙俗不堪。

他听了一会,心感厌烦,寻思:“看来义父和芷若便是囚在此处,我先去救了出来,再将这些大言不惭的叫化子好好惩诫一番。

”右足一点,轻轻跃上一株高树,四下张望,见高楼下有十来名丐帮弟子,手执兵刃,来往巡逻,料想便是囚禁谢逊和周芷若之所。

他溜下树来,掩近高楼,躲在一座假山之后,待两名巡逻的丐帮弟子转身行开,便即窜到楼底,纵身而上。

但见楼上灯烛明亮,他伏身窗外,倾听房内动静。

听了片刻,楼房内竟是半点声息也无。

他好生奇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难道竟有高手暗伏在此,能长时闭住呼吸?”又过一会,仍是听不到呼吸之声,探身向窗缝中张望,只见桌上一对大蜡烛已点去了大半截,室中却无人影。

楼上并排三房,眼见东厢房中无人,又到西厢房窗外窥看。

房中灯光明亮,桌上杯盘狼藉,放着七八人的碗筷,杯中残酒未乾,菜肴初动,却一人也无,似乎这些人吃喝未久,便即离房他去。

中间房却黑洞洞地并无灯光。

他轻推房门,里面上着门闩,他低声叫道:“义父,你在这儿么?”不听得应声。

张无忌心想:“看来义父不在此处,但丐帮人众如此严密戒备,却是为何?难道有意的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吗?”突然闻到一阵血腥气,从中间房传了出来。

他心头一惊,左手按在门上,内力微震,格的一声轻响,门闩从中断截。

他立即闪身进房,接住了两截断折的门闩,以免掉落地下,发出声响。

他只跨出一步,脚下便是一绊,相触处软绵绵地,似是人身,俯身摸去,却是个尸体。

这人气息早绝,脸上兀自微温,显是死去未久。

摸索此人头颅,小头尖腮,并非谢逊,当即放心。

跨出一步,又踏到了两人的尸身。

他伸指在西边板壁上戮出两个小孔,烛光从孔中透了过来。

只见地下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尽是丐帮弟子,显然都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他提起一尸,撕开衣衫,但见那人胸口拳印宛然,肋骨齐断,拳力威猛非凡。

张无忌大喜:“原来义父大展神威,击毙看守人众,杀出去了。

”在房中四下察看,果见墙角上用尖利之物刻着个火焰的图形,正是明教的记号,又见窗闩折断,窗户虚掩,心想:“是了,适才我见这楼上有黑影一闪,便是义父脱身而去了,只不知义父如何会被丐帮所擒?想是他老人家目不见物,难以提防丐帮的诡计。

他们若非用蒙汗药物,便是用绊马索、倒钩、渔网之类物事擒他。

” 他心中喜悦不胜,走出房外,缩身门边,向下张望,见众丐兀自来回巡逻,对楼上变故全不知情,寻思:“义父离去未久,快去追上了他,咱爷儿俩回转身来,闹他个天翻地覆,方教群丐知我明教手段。

”思念及此,豪气勃发,适才见那黑影从西方而去,当下纵身跃起,在一株高树上一点,跃出围墙,提气向西疾奔。

沿着大路追出数里,来到一处岔道,四下一寻,见一块岩石后画着个火焰记号,指向西南的小路。

张无忌大喜,心想义父行踪已明,立时便可会见。

明教中诸般联络指引的暗号,他曾听杨逍详细说过,又见这火焰记号虽只寥寥数划,但勾划苍劲,若非谢逊这等文武全才之士,明教中没几人能画得出来。

此时他更无怀疑,沿着小路追了下去,直追到沙河驿,天已黎明,在饭店中胡乱买了些馒头面饼充饥,更向西行,到了棒子镇上。

只见街角墙脚下绘着个火焰记号,指向一所破祠堂,他心中大喜,料想义父定是藏身其间,走进门去,只听得一阵呼幺喝六之声,大厅上围着一群泼皮和破落户子弟正自赌博,却是个赌场。

赌场庄头见张无忌衣饰华贵,只道是位大豪客来了,忙笑吟吟的迎将上来,说道:“公子爷快来掷两手,你手气好,杀他三个通庄。

”转头向众赌客道:“快让位给公子爷,大伙儿端定银子输钱,好让公子爷双手捧回府去啊!” 张无忌眉头一皱,见众赌客中并无江湖人物,提声叫道:“义父,义父,你老人家在这儿吗?”隔了一会,不听有人回答,他又叫了几声。

一个泼皮见他不来赌博,却来大呼小叫的扰局,当即应道:“乖孩儿,我老人家就在这儿,你快快来掷骰子啊。

”众泼皮哄堂大笑。

张无忌问那庄头:“你可曾见到一位黄头发、高身材的大爷进来,是一位双目失明的大爷?”那庄头见他不来赌博,却是来寻人,心中登时淡了,笑道:“笑话奇谈,天下竟有瞎子来赌骰子的?这瞎子是失心疯的吗?” 张无忌追寻义父不见,心中已没好气,听这庄头和那泼皮出言不逊,辱及义父,踏上两步,一手一个,将那庄头和泼皮抓了起来,轻轻一送,将两人掷上了屋顶。

这两人虽未受伤,却已吓得杀猪般的大叫起来。

张无忌推开众人,拿起赌台上两锭大银,说道:“公子爷把银子捧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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