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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嗟乎兴圣主 亦复苦生民(4/5)

,那时他筋脉已断,成为废人,身边毒药也早给我们搜出,可是崆峒派的两位道兄却身中剧毒而亡,莫非当时就是五毒教救了他……”温方山道:“不错,原来五毒教暗中在跟咱们作对。

这次大家同受曹化淳之聘,图谋大事,眼见已然成功,那五毒教教主何铁手突然反脸,以致功败垂成。

直到现在,我仍不知是甚么缘故。

”温方达沉思片刻,忽地跳了起来,叫道:“金蛇恶贼所用毒药如此厉害,看来他就是五毒教的?”温方山恍然大悟,说道:“必是如此。

” 两人想到当年金蛇郎君来石梁报仇的狠毒,不觉栗栗危惧,当下把温方悟的尸身埋葬了,商量了半天,决心先上华山,掘到宝藏之后,再找五毒教报仇,只是害怕他们暗中加害,不但饮食特别小心,晚上连客店也不敢住了。

这天两兄弟带了青青,宿在一座古庙的破殿之中。

温方达年纪虽老,仍具神力,搬了两只大石臼,一只撑住前门,一只撑住后门,方才安心睡觉。

睡到中夜,佛像之后忽然悉悉数声,两人登时醒觉,只当是老鼠,也不以为意。

温方山朦胧间正要再睡,忽然鼻管中钻入一缕异香,顿觉身心舒泰,快美异常,全身飘飘荡荡的似乎神游太虚,置身极乐。

他心神一荡,立即醒悟,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温方达虽然事起仓卒,但究是数十年的老江湖,见机极快,拉住青青的手,提着她跃上了供桌。

星光熹微下,只见温方山手舞钢杖,使得呼呼风响,蓦地里震天价一声巨响,佛像被钢杖打去了一截。

佛像后面跃出两名黄衣童子,一人使刀向温方山攻去,另一人手执喷筒,又要喷射毒雾。

温方达手一扬,波波两声,两支袖箭当场把两名童子穿胸钉死。

温方山并不住手,仍在乱舞乱打。

温方达叫道:“三弟,没敌人啦!”温方山竟是充耳不闻,他神智已为毒雾所迷,钢杖越使越急。

温方达瞧出不对,抢上去要夺他兵刃。

温方山把钢杖舞成一团银光,急切间哪里抢得入去?突然间温方山大叫一声,杖柄倒转,杖顶龙头撞在自己胸前,鲜血直喷,双脚一挺,眼见活不了。

青青见三位爷爷数日之内都被五毒教害死,温方山是她亲外公,向来待她比别的四位爷爷都好些,这时不禁洒了几点眼泪。

温方达一声不响,把温方山的尸身抱出去葬了,在坟前拜了几拜,对青青道:“走吧!”青青不敢违拗,只得陪着他连夜赶路。

温方达一路防备更加周密。

入陕西境后,曾有一名红衣童子挨近他身边,被他手起一掌,登时震破了天灵盖。

青青见了他铁青了脸,越来越是乖戾,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日快到华山脚下,两人赶了半天路,很是口渴,在一座凉亭中歇足饮水,让马匹凉一凉汗。

只见一名乡农走进亭来,打着陕西土腔问道:“这位是温老爷子吧?”温方达喝道:“你要干甚么?”那乡农道:“刚才有人给了我两吊钱,叫我送信来给你。

”温方达道:“那人呢?”乡农道:“他已骑马走了。

” 温方达怕有诡计,命青青取信拆开,见无异状,才接过信笺,只见共有三页,第一页上写道:“温老大:你三个兄弟因何而死,欲知详情,可看下页。

”温方达骂道:“他奶奶的!”忙展第二页观看,几页信纸急切间却揭不开来。

他伸手入嘴,沾了些唾液,翻开第二页来,见笺上写道:“你死期也已到了,如果不信,再看第三页。

”温方达愈怒,随手又在嘴中一湿,揭开第三页,只见笺上画了一条大蜈蚣,一个骷髅头,再无字迹。

气恼中把纸笺往地下一掷,忽觉右手食指与舌头上似乎微微麻木,定神一想,不觉冷汗直冒。

原来三张纸笺上均浸了剧毒汁液,纸笺稍稍粘住,笺上写了激人愤怒的言辞,使人狂怒之际不加提防,以手指沾湿唾液,就此把剧毒带入口中。

这是五毒教下毒的三十六大法之一。

金蛇郎君当年从何红药处学得,用在假秘笈之上,张春九即因此而中毒毙命。

温方达惊惶中抬起头来,见那乡农已奔出数十步。

他恼怒已极,赶出亭来,只觉头脑一阵晕眩,情知不妙,待要镇慑心神,更是头痛欲裂,当下奋起神威,飞戟直往那乡农后心掷去。

那人正是五毒教徒,只道已然得手,哪知短戟掷来,如风似电,狂叫一声,铁戟穿胸而过,身子竟被钉在地下。

温方达惨笑数声,往后便倒。

青青叫道:“大爷爷,你怎么啦!”俯身去看。

温方达左手一伸,忽地挺戟往她胸口刺到。

青青万想不到他临死时还要下此毒手,只觉眼前银光闪耀,戟尖已刺到胸口,这时退避已经不及,只有闭目待死。

忽听当的一声,脚背上一阵剧痛,睁眼看时,短戟已被人打落在地,戟柄撞中了自己脚背。

她转身要看是谁出手相救,突觉背心已被人牢牢揪住,动弹不得。

那人取出皮索,将她双手反背缚住,这才转到她的面前,正是五毒教的老乞婆何红药。

青青一股凉气从丹田中直冒上来,心想落入这恶人手里,死得不知将如何惨酷,倒是给大爷爷一戟刺死痛快得多了。

何红药阴恻恻的笑道:“你要我一刀杀了你呢,还是喜欢给一千条无毒小蛇来咬你七七四十九天才死?”青青闭目不答。

何红药道:“你带我去找你那负心的父亲,就不让你零碎受苦。

”青青心想:“反正我是要去找爹爹的埋骨之地,就让她带我去好了。

”说道:“我也正要去寻爹爹,你和我一同去吧。

” 何红药见她答应得爽快,不禁起了疑心,但想金蛇郎君已成废人,武功全失,也不怕他怎的,冷笑道:“好,你带路。

”青青道:“放开我,让我先葬了大爷爷。

” 何红药道:“放开你?哼!”拾起温方达的短戟,在路旁掘了个大坑,把温方达和那名五毒教徒两人的尸身都投在坑里,盖上了泥土,一面掩埋,一面喃喃咒骂:“你父亲虽是坏蛋,可是我不许别人折辱他。

这四个老头儿弄得他死不死、活不活的,我早就要找他们的晦气了。

直到今日,方泄了心头之恨。

怎么你又叫他们做爷爷?” 青青不答,心想:“我一说,你又要骂我妈妈。

” 这天两人走了四五十里,在半山腰里歇了。

何红药晚上用皮索把青青双足牢牢缚住,防她逃走。

次日一早,天刚微明,何红药解开青青脚上皮索,两人又再上山。

山路愈来愈陡,到后来须得手足并用,攀藤附葛,方能上去。

何红药左手已断,无法拉扯青青,于是解去她手上皮索,要她走在前头,自己在后监视。

青青从未来过华山,反须何红药指点路径。

当晚两人在一棵大树下歇宿。

青青身处荒山,命悬敌手,眼见明月在天,耳听猿啼于谷,思潮起伏,又悲又怕,哪里还睡得着? 次晨又行,直至第三天傍晚,才上华山绝顶。

青青听袁承志详细说过父亲埋骨之所四周的景物,这时抬头望见峭壁,见石壁旁孤松怪石,流泉飞瀑,正和袁承志所说的一模一样,不禁一阵心酸,流下泪来。

何红药厉声道:“他躲在哪里?”青青向峭壁一指道:“那石壁上有一个洞,爹爹就住在这里面。

”何红药侧头想了一会,记得当年金蛇郎君藏身之处确是在此左近,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咱们上去见他。

”青青见她神色甚是可怖,虽然自己死志已决,却也不禁打了个寒噤。

两人绕道盘向峭壁顶上,走出数十步,忽听得转角处传来笑语之声。

何红药拉着青青往草丛里一缩,右手五根带着钢套的指甲抵住她咽喉,低声喝道:“不许作声!”从草丛中望出去,只见一个老道和一个中年人谈笑而来。

青青认得是木桑道人和袁承志的大师兄铜笔铁算盘黄真,这两人武功都远胜何红药,但自己只要一动,五枚毒指甲不免立时嵌入喉头,只听黄真笑道:“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天就快上山啦。

小师弟总也是日内便到。

道长不愁没下棋的对手。

”木桑笑道:“要不是贪下棋,你们华山派聚会,我老道巴巴的赶来干么呀?凑热闹么?”两人一路说笑,逐渐远去。

何红药深知华山派的厉害,听说他们要在此聚会,心想险地不可多耽,当下伏低身子,慢慢爬到峭壁之侧,从背囊里取出绳索,一端缚住了一棵老树,另一端缚着自己和青青,缓缓缒下。

青青忽然见到峭壁上的洞穴,叫道:“是这里了!” 何红药心中突突乱跳,数十年来,长日凝思,深宵梦回,无一刻不是想到与这负心人重行会面的情景,或许,要狠狠折磨他一番,再将他打死,又或许,竟会硬不起心肠而饶了他,内心深处,实盼他能回心转意,又和自己重圆旧梦,即使他要狠狠的鞭打自己一顿出气,那也由得他,这时相见在即,只觉身子发颤,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右手乱挖乱撬,把洞穴周围的砖石青草拨开。

何红药命青青先进洞去,掌心中扣了剧毒钢套,谨防金蛇郎君突袭。

青青进洞之后,早已泪如雨下,越向内走,越是哭得抽抽噎噎。

进不数步,洞内已是一团漆黑。

何红药打亮火折,点燃了绳索,命青青拿在手里,照亮路径。

青青一呆,心想:“烧了绳索,怎生回上去?我反正是死在这里陪爹爹妈妈的了,难道她也不回去?” 何红药愈向内走,愈觉山洞不是有人居住的模样,疑心大盛,突然一把叉住青青的脖子,喝道:“你对老娘捣鬼,可教你不得好死!” 蓦地里寒风飒然袭体,火光颤动,来到了空廓之处,有如一间石室。

何红药心中一震,举起绳索四下照看,只见四壁刻着无数武功图形,一行字写道:“重宝秘术,付与有缘,入我门来,遇祸莫怨。

”金蛇郎君和她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给她绘过肖像,题过字,他的笔迹早已深印心里,这四行字果然是他手笔,只是文字在壁,人却不见,不觉心痛如绞,高声叫道:“雪宜,你出来!我决不伤你。

”这一声叫喊,只震得泥尘四下扑疏疏的乱落。

她回头厉声问青青道:“他哪里去了?”青青哭着往地下一指,道:“他在这里!”何红药眼前一黑,伸手抓住青青手腕,险些儿晕倒,嘶哑了嗓子问道:“甚么?” 青青道:“爹爹葬在这里。

”何红药道:“哦……原来……他……他已经死了。

”这时再也支持不住,腾的一声,跌坐在金蛇郎君平昔打坐的那块岩石上,右手抚住了头,心中悲苦之极,数十年蕴积的怨毒一时尽解,旧时的柔情蜜意陡然间又回到了心头,低声道:“你出去吧,我饶了你啦!” 青青见她如此悲苦,不觉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想起爹爹对她不起,袁承志也是这般负心,两人实是同病相怜,忽然扑过去抱住了她,放声痛哭起来。

何红药道:“快出去,绳子再烧一阵,你永远回不上去了。

”青青道:“你呢?”何红药道:“我在这里陪你爹爹!”青青道:“我也不上去了。

”何红药陷入沉思,对青青不再理会,忽然伸手在地下如痴如狂般挖了起来。

青青惊道:“你干甚么?”何红药凄然道:“我想了他二十年,人见不到,见见他的骨头也是好的。

”青青见她神色大变,心中又惊又怕。

何红药一只右掌犹如一把铁锹,不住在泥土中掏挖,挖了好一阵,坑中已露出一堆骨殖,正是袁承志当年所葬的金蛇郎君骸骨。

青青扑在父亲的遗骨上,纵声痛哭。

何红药再挖一阵,倏地在土坑中捧起一个骷髅头来,抱在怀里,又哭又亲,叫道:“夏郎,夏郎,我来瞧你啦!”一会又低低的唱歌,唱的是摆夷小曲,青青一句不懂。

何红药闹了一阵,把骷髅凑到嘴边狂吻;突然惊呼,只觉面颊上被尖利之物刺了一下。

她把骷髅往外一挪,在火光下细看时,只见骷髅的牙齿中牢牢咬着一根小小金钗。

金钗极短,初时竟没瞧见。

何红药伸手去拔,竟拔不下来,想是金蛇郎君临死时用力咬住,直到肌肉烂完,金钗仍然咬在嘴里。

何红药伸指插到骷髅口中用力扳动,骷髅牙齿脱落,金钗跌在地下。

她捡了起来,拭去尘土,不由得脸色大变,厉声问道:“你妈妈名叫‘温仪’?”青青点了点头。

何红药悲怒交集,咬牙切齿的道:“好,好,你临死还是记着那个贱婢,把她的钗子咬在口里!”望着金钗上刻着的“温仪”两字,眼中如要喷出火来,突然把钗子放入口里,乱咬乱嚼,只刺得满口都是鲜血。

青青见她如疯似狂,神智已乱,心想两人毕命之期便在眼前,从背囊中取出母亲的骨灰坛,解开坛上缚着的牛皮,倒转坛子,把骨灰缓缓倾入坑中。

何红药呆了一呆,喝道:“你干甚么?”青青不答,倒完骨灰后,把泥土扒着掩上,心中默默祷祝:“爹娘在天之灵有知,女儿已完成了你们合葬的心愿。

” 何红药夺过灰坛一瞧,恍然而悟,叫道:“这是你母亲的骨灰?”青青缓缓点了点头。

何红药反手一掌,青青身子一缩,没能避开,这一掌正打在她肩头之上,一个踉跄,险些儿跌倒。

何红药狂叫:“不许你们合葬,不许你们合葬!”用手乱扒,但骨灰已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再也分拆不开。

她妒念如炽,把骸骨从坑中捡了出来,叫道:“我把你烧成灰,烧成灰,撒在华山脚下,教你四散飞扬,四散飞扬!永远不能跟那贱婢相聚!” 青青大急,抢上争夺,拆不数招,便给打倒在地。

何红药脱下外衣铺在地下,把骸骨堆在衣上,用火点燃衣服。

她左肘抵住青青,不让她动弹,右掌拨火使旺,片刻之间,骸骨已经燃着,石洞中浓烟弥漫。

何红药哈哈大笑,忽然鼻孔中钻进一股异味,惊愕之下,登时省悟,大叫:“夏郎,你好毒呀!” 青青也觉一股异香猛扑鼻端,正诧异间,突觉头脑一阵晕眩,只见何红药扑在燃着的骸骨堆上,猛力吸气,乱叫:“好,好,我本来要跟你死在一起。

那最好,好极了!”陡然抬起头来,凝望青青,脸色恐怖之极。

青青大叫一声,往外逃出,奔出数丈,神智逐渐胡涂,腿脚酸软,跌倒在地。

袁承志在饭店中见到何红药钉在墙角的记号,知她召集教众,大举追击,同时青青又落在温氏四老手里,不论哪一边得胜,青青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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