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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苍穹之烬 第十六章(5/5)

受伤流血了&hellip&hellip&rdquo 忽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ldquo潇？&rdquo他放下手，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人&mdash&mdash那个白发苍苍，鸡皮鹤发的女子，居然就是潇？ 那么多年来，他们被困在迦楼罗里，背向而坐，被封印的他甚至没有机会回过头去看一看自己的同伴，看一看光阴是怎样残忍的在她身上留下了不能磨灭的烙印。

&ldquo九百年了&hellip&hellip主人，&rdquo那个白发女子看着他，干枯的嘴唇翁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ldquo我&hellip&hellip我终于&hellip&hellip还是见到了你。

你、你一点也没有变。

&rdquo 她的眼中有泪水渐涌，化为一颗一颗珍珠，铮然落地，&ldquo而潇&hellip&hellip已经老了&hellip&hellip能在死之前见到你一面，真的是&hellip&hellip无悔无憾&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说这种话。

&rdquo破军打断了她的话，俯下身握住她的手，语气斩钉截铁地冷定，&ldquo既然我都能站到你面前了，自然就有方法让你再好好地活下去。

&rdquo 他的手是温暖的，血缓缓流过她冰冷的肌肤，令她颤抖。

他垂下了眼睛，有光芒在他手心聚集&mdash&mdash那是他凝聚了自身的灵力，准备注入她即将崩溃的的身体内，维持她的一线生机。

&ldquo不&hellip&hellip不用了。

&rdquo潇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极力挣扎。

他还是青年时候戎装的模样，英姿焕发，一如当年，仿佛九百年来只是沉睡了一场，而她却已经在漫长孤独的等待中耗尽了生命。

她用尽了力气，低声喃喃：&ldquo枯荣轮回，有自己的次序&hellip&hellip我已经做完了最后一件能为主人做的事情，现在&hellip&hellip可以休息了。

&rdquo &ldquo你不愿意活下去？&rdquo破军吃惊的看着她。

&ldquo是的，不愿意。

&rdquo她终于对他说出了这几个字，这，也是千年以来，她第一次对他说出&ldquo不&rdquo字。

枯瘦的手指缓缓拨动着机簧，那些精密的机械如同藤蔓，一处处穿入她的身体，和鲛人合而为一&mdash&mdash这么多年来，他就这样通过血肉之躯控制着这架冰冷的机械，赋予了迦楼罗生命，守护着沉睡的破军。

&ldquo我已经竭尽全力，将迦楼罗驱上了九天，远离大地上那些人，&rdquo潇喃喃，&ldquo等飞到最高点后，迦楼罗&hellip&hellip迦楼罗就会崩溃，四分五裂&hellip&hellip主人，那个时候，就是我的归期。

&rdquo &ldquo归期？&rdquo他第一次听到她嘴里吐出这个词，&ldquo你要回哪里，潇？&rdquo &ldquo大海和蓝天&hellip&hellip永恒的归所。

&rdquo她低声回答，微笑着，&ldquo鲛人的寿命，也只有一千年&hellip&hellip我早已透支。

该是归去的时候了。

&rdquo &ldquo潇&hellip&hellip&rdquo他看着她，只觉得内心刺痛，竟说不出话来。

那样沉默而冷厉的军人，居然也有哽咽的时候。

她勉力微笑，感觉身体在飞速地崩溃，如同砂土筑成的高台在坍塌，语气衰微：&ldquo主人&hellip&hellip你当初保留我的个人意志，不就是&hellip&hellip不就是为了让我能自己做决定么？&hellip&hellip那么，请让我选择自己的生和死。

可以吗？&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他在金座前凝视着她，许久，终于将手移开，缓缓点头，然而胸口却又巨浪翻涌，无法说出一句话。

&ldquo就让我离开吧&hellip&hellip鲛人&hellip&hellip鲛人是从海上来的，也该回到海里去。

&rdquo她虚弱地说着，眼睛却不肯离开他片刻，似乎想把这一生最后的记忆刻入心底带走，&ldquo可惜，我偏偏在这么高的地方死去&hellip&hellip主人&hellip&hellip请把我的尸体抛入大海&hellip&hellip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穿过九天，回到&hellip&hellip回到故乡去。

&rdquo 破军沉默着，听着她最后的要求，眼里有无法掩饰的苦痛。

在他的记忆中，潇还是九百年前的模样，美丽而温柔，安静而顺从，如同一缕清风陪伴左右。

可是，如今一睁开眼时，她却已经是垂暮老人，即将离去，无法挽留。

他自诩有一颗钢铁般的心，可在那一瞬，却竟然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ldquo我答应你，&rdquo最终，他只低声道，&ldquo送你回故乡去。

&rdquo &ldquo谢谢&hellip&hellip谢谢主人。

&rdquo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心满意足地喃喃。

那个笑容似乎极其熟悉，瞬间刺痛他的眼睛。

那一刻，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想起这个鲛人是怎样来到自己身旁，从一个卑贱的奴隶成为真正的同伴；想起那个战火纷飞的遥远年代，他曾经和她一起翱翔九天，俯瞰这个云荒；一路的成败荣辱，却转眼成空。

当他醒来的时候，她却即将死去。

千年如同一瞬，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

从此后，茫茫万古，在黑暗的时空河流上，再也没有一个搭档如她，风雨千载，无怨无悔。

他这一生是如此孤独，孤狼一样在暗夜里前行。

然而，就算屡至绝境，却始终有一缕柔和的风在耳畔萦绕，伴他同行，一往无悔。

可到了今日，连这最后的一点微暖，也要永久地逝去了吗？ &ldquo主人&hellip&hellip你，你哭了？&rdquo她震惊的看着他。

他侧过头去，没有说话，用力咬住了牙，只看到线条冷峻的两侧脸颊上的肌肉微微鼓起。

&ldquo不要，不要难过&hellip&hellip主人，&rdquo潇用尽最后的力气安慰着他，喃喃，&ldquo很快、很快你就能见到你师父了&hellip&hellip九百年后的五月二十日&hellip&hellip那一刻，一切都会发生。

我走后，很快、很快会有新的人来陪伴你&hellip&hellip你不会孤单。

&rdquo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单薄如纸。

他忽然想起鲛人生于大海，身体本身是没有温度的，可是那么多年来，为什么她一直给人那么温暖的感觉呢？那么纤细、柔弱，却又那么温暖、强大，强大到可以独自和世界为敌，保护着沉睡的自己整整九百年。

&ldquo真好啊。

终于到、到了相逢的时候，只可惜&hellip&hellip我没办法陪伴在主人身边。

&rdquo她喃喃，眼皮无法遏制地合起，&ldquo主人，以后潇不在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hellip&hellip&rdquo 她的手从他掌心里颓然滑落，再无声息。

那一刻，他的嘴角动了动，侧脸上有什么微微闪着光，长滑而落。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将自己的额头埋在她冰冷的手心，久久不语。

迦楼罗还在继续往上飞翔，呼啸着冲上云霄，而舱室内部却寂静如死。

&ldquo真不敢相信，你就这样走了，潇。

&rdquo许久，他沉闷地吐出了这句话，从她手心里抬起了头&mdash&mdash那一刻，他的双瞳里干净冷彻，如同映出冷月的寒泉，再无一丝软弱。

他看着在金座上静静死去的同伴，忽然伸出手，将她从金座上抱了起来。

为了能完美地驾驭这具空前绝后的庞大机械，潇的血肉已经和迦楼罗融为一体。

当他抱起她时，无数探入血肉的引线被扯断，鲜血从身体里瞬间涌出。

然而，他毫无犹豫，如同扯断傀儡娃娃身上的线一样，将她抱起。

白发如雪的鲛人蜷缩在他胸口，枯瘦安静，如同睡去的孩子。

&ldquo看啊，那就是你的故乡，看到了吗？&rdquo破军抱着潇来到了窗口，看着下方&mdash&mdash月亮已经在很近的地方，大地在遥远的彼端，脚下是一片闪着月光的海面，波光粼粼，&ldquo是你这一辈子，都没能回去过的故乡。

&rdquo 戎装军人低下头对怀里死去的同伴说，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低沉，忽然间俯下身紧紧拥抱了她一下，然后伸出双臂，将她送出了窗外。

&ldquo现在，你终于可以回去了。

&rdquo 他松开手，怀里的人飞速下坠，如同流星一样坠向了茫茫的夜空。

他固执地仰着头，似是不想看到她离开的样子&mdash&mdash然而，她雪白的长发被天风吹起，拂上了他的脸，又瞬间滑落&mdash&mdash就如一双温柔的手拂过他的脸，又在刹那离开。

永远的离开。

潇消失在茫茫的黑暗里，片刻后，那片璀璨如银的海面上似乎激起了一朵细微的浪花&mdash&mdash那个生于海上却毕生都被困在大地上的鲛人，终于在千年后回到了孕育她的大海。

可是，他自己，又将去向何处？ 九百年长眠苏醒后，这个天和地，这个时与空，已经根本不属于他。

&ldquo生命，其实不过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告别和相遇而已&hellip&hellip不必太执着。

&rdquo忽然间，耳边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头顶的月光似乎黯淡了一些。

破军霍然惊觉，手一抄，握住了地上清欢掉落的光剑，白芒倾吐而出。

&ldquo谁？&rdquo他厉声问，剑指窗外。

剑芒所指之处，巨大的圆月下，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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