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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的时候,傀儡师在巨大的黑色翅膀中醒来,他凝望着桫椤树顶的天空,忽地开口:“其实那天晚上,我看到了那颗流星。
” 也不知和谁在说话,他只是喃喃:“萤惑现于北——是空桑有女子亡故前来九嶷转生了。
但那颗星,是一颗暗星啊。
应该已经消亡多年了……可奇怪的是,却似乎是它一直在牵制破军。
难道,那,便是慕湮剑圣的星辰? “云荒三女神来迎接她的魂魄返回天界……云浮城,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天界么?” “嗯?”幽凰被惊醒,她慵懒地簌簌抖了抖羽毛,在清晨的寒气里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貌似未醒地开口,懵懂地问,“你说谁死了?什么破军?” 苏摩却没有接她的话,他只是沉吟。
似乎是片刻间没有想到什么头绪,他站了起来,手指一动,树梢上那个晃荡的傀儡就“啪”地掉落在他手心。
在寒风里挂了一夜,阿诺发间凝结了寒气,脸也冻得发白,然而一对眼睛依然是灵动的,似笑非笑地看着主人。
“走吧!”忽然间感到烦躁,苏摩牵起偶人转过身去,他跺了跺脚,和地底的女萝们打招呼,“我们去苍梧之渊!” 顿了顿,他嘴角浮出一个冷彻的笑意:“然后,再去九嶷离宫!” 去九嶷离宫,找那个百年前折辱过自己的空桑人! 每一次看到傀儡师露出这样的表情,幽凰心里就是一阵寒冷——被这个傀儡师如此憎恨的人,不知道将会得到怎样的报复? 现任的九嶷王就是先代空桑的青王辰,也正是她生母的胞兄,她的舅舅。
正是这位青王,在(九十)年前将府中作为娈童的苏摩送入伽蓝塔顶,引诱太子妃破了戒——青王唯一的目的便是想扰乱选妃典礼,拖延时间,让当时尚年幼的外甥女有机会当上空桑国母,这样便更有利于他继续把持朝政,不让白族夺权。
尽管最后皇太子出乎意料地赦免了太子妃的罪,然而白族的白璎郡主还是从伽蓝白塔上一跃而下——那一跃,震惊了天下。
倾国之乱由此而起,白族和青族结下不解的冤仇。
那时候,最痛苦的,便是她身为青族郡主的母妃。
知道继室和胞兄勾结谋划了此事,白王一怒之下将王妃废黜,连着女儿一起放逐。
那时候她只有六岁,还处于什么不懂的时期。
唯一知道的,便是忽然间所有的仆人都不见了,锦绣金玉忽然间消失,她看到了母亲居然要亲自出门去汲水,要出头露面地和那些贱民打交道,买菜买柴,自己生火。
那样的剧变让她无法忍受,六岁的她恨父亲,顺带着也恨那个从未谋面的异母姐姐。
“她夺走了你的一切。
”每夜,母亲那样怨毒地在她耳边喃喃,如失心疯的妇人,“那个私奔贱人丢下的女儿,夺走了你的一切——麟儿,你本该是云荒的女主,空桑的皇后。
” 她并不知道什么是云荒的女主、空桑的皇后,然而,她隐约地知道,正是这个人,夺走了她的仆人、她的锦绣玩器、她的父王,害得她和母亲被赶到这里住,必须和那些贱民为伍——还在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学会了恨。
那样的生活过了七年,她在怨恨和不甘中长到了十三岁,开始出落得惊人的美丽。
每日里都听着白族和自己母族相互征战的消息,眼看两族之间仇恨越来越深,知道白王再也不会原谅自己,母亲的生命终于在担忧的煎熬和艰苦生活里消耗殆尽。
在她十三岁的某一夜,昔日青族骄傲尊贵的青玟郡主含恨逝去。
“我的麟儿,比那个贱人的女儿漂亮多了……”在最后的弥留中,母亲脸上有傲然的自得,然而满怀怨恨,“你本该是云荒的女主……空桑国母……她夺走了你的一切!” 母亲的手抓得她手臂一片青紫,十三岁的她开始懂事,知道那凝聚着多少的恨意和不甘。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 然而不等她有机会抒发恨意,空桑的灭顶灾难席卷而来,将一切戛然终结。
趁着白族和青族连年内战,实力大损,外敌从南泽登陆。
将泽之国收服后,依次灭了玄族、紫族和赤族,最终直指六部中实力最强的白族封地。
无数同族的血亲战死,头颅被斩下,悬挂在冰夷的九翼旗帜上,血染红了封地。
父王没有再顾上这些眷属,他带领一些勇将拼死杀出血路,西归帝都。
剩下的王族无路可逃,被冰夷压往西方尽头的空寂之山——那里,早已为他们挖好了坟墓。
驱逐入地宫后,屠杀便开始,那是她十三年来最战栗最刻骨铭记的一刻。
每一个白族死前都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白璎!——她知道那是她的异母姐姐。
那个白之一族最强的战士,手上戴着后土神戒,被视为白薇皇后转生、司掌“护”之力量的姐姐白璎。
“如果白璎郡主在的话”——无数白族人在被屠杀的时候,都是那么想的吧? 在屠刀临头的时候,十三岁的女童终于忍不住因为恐惧而哭起来,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憎恨那个异母姐姐,她如旁边所有族人一样,脱口喊着“白璎郡主”,仿佛那是一句符咒,可以将那个殉情而死的战士重新召唤出来,保护大难临头的族人。
然而那个女人,哪里还记得什么族人和土地?!在从白塔上一跃而下时,她早已将这一切抛弃。
那一刹,她好恨……那个贱女人,从自己手里夺去了那样尊贵的地位,却完全不能担起和那个地位匹配的责任!如果她是太子妃的话,必然不会—— 然而,在想到那一刹的时候,屠刀已然斩落。
血色泼溅,剧痛让魂魄飞散。
她作为“人”的记忆,终止在那一刻。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 灵魂腾出躯壳的刹那,她恨极地呼啸,听到墓室里全是新死魂魄的声音。
然而,封印镇压着他们,他们满腔的仇恨无处发泄。
渐渐地,为了避免消散,更多的恶灵凝聚融合在了一起,顺带着将种种恨意和不甘汇集。
然而在白族的所有恶灵里,她的恨是最强烈的,她的灵也是最尊贵的,因此她便成了白族灵体的主宰。
因为智者封印了空寂之山,他们无所逃逸,一直蛰伏了四十多年。
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很多亡灵都因为执念的消退而渐渐衰竭,只有她的恨意越来越强烈——没有人知道一个死时才十三岁的女童,为何心里会有那样难以泯灭的仇恨和不甘。
她咬牙收爪地忍受,只为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终有一日,一群盗宝者来到空寂之山的地宫,破坏了智者设在空寂之山的封印——她也趁机逃脱,从而进入了阳世,成为了一只强大的鸟灵,被拥立为同类中的王。
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空桑早已亡国,六部无一幸存,父王战死阵前,帝都的十万百姓沉入水底无色城沉睡。
如今的云荒,已然是冰夷外族的天下。
六王自刎于王陵神殿前,皇太子被车裂封印,空桑人亡国灭种…… 种种宛如当头冷水浇下,灭绝了她复仇的可能。
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恨! 她曾带领鸟灵们四处袭击军队和冰夷百姓,和帝国为敌,然而很快就吃到了苦头,知道了沧流军队的可怕。
为了自保,她只有暂时地隐忍下去,和十巫达成了协议。
重生了一次,游荡了几十年,家与国的概念在她心里都变得模糊。
唯一越来越清晰的,便是生前积累的那种恨意——不仅仅恨冰夷,更恨无色城里沉睡的那个人! 当然,她也深深地恨着这个引起了一切灾难的鲛人傀儡师。
然而这种恨意里,却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感受——是这个人,让自己最恨的姐姐从万丈高塔上一跃而下,伤心亡故。
那种报复了姐姐的快意,每一念及她心里都快活得要颤抖起来;然而,也正是这个卑贱的鲛人引起了倾国大祸,从而让她的父族和母族反目,最终覆灭。
被封在空寂之山地宫的时候,她是无数次揣测过那个傀儡师的,带着无限好奇。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竟然能引得文静安分的姐姐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来! 种种快意、好奇、鄙视、仇恨被搅拌在一起,调出了百味的毒液来。
在桃源郡屠杀过后的晚宴上,第一眼认出那个傀儡师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扑上去杀了他——然而一击之下,便知道自己的力量和这个人相差了太多。
心念电转,一瞬间她便装出了和面貌相称的懵懂天真,装作喜欢他身侧的那个玩具偶人,想解除他的敌意。
“我知道你要杀他。
”然而,在抱起那个诡异偶人的刹那,她听到了那个傀儡忽地在她心底说话,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因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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