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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重逢(5/5)

住捡便宜啊!&rdquo 周围议论纷纷，无数道目光交织在场中的那一对鲛人母子身上，上上下下地扫视带着看货物一样的挑剔，各自评价。

毕竟，这些西荒商人从没有机会像南方沿海的商人那样，有捕捞贩卖鲛人的机会，而叶城东西两市上鲛人高昂的身价，也令他们其中绝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即，如今好容易碰上了一个，当然得看个够。

然而，任凭周围怎么议论，那个孩子却只看着母亲。

朱颜一直用手托着鱼姬软绵绵的后背&mdash&mdash这个女人被装进酒瓮太久，脊椎都已经寸断，失去了力量。

朱颜托着她感觉着鲛人特有的冰凉的肌肤，勉强提升垂死之人的生机。

终于，鱼姬的气色略微好了一点，模模糊糊地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割掉的舌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ldquo你放心，那个害你的女人如今已经被抓起来了，被帝都判了五马分尸!连她的儿子也死在了她眼前了，恶人有恶报!&rdquo朱颜将她肩膀揽起，低声在她耳边道，&ldquo你振作一点!我带你去叶城，找个大夫给你看病，好么?&rdquo 这个消息仿佛令垂死的人为之一振，鱼姬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死死看着朱颜，张了张嘴，嘴角微微弯起，空洞的嘴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ldquo阿娘!&rdquo孩子叫着她，撕心裂肺，&ldquo阿娘!&rdquo 鱼姬缓慢地转过眼珠，看了一眼孩子，仿佛想去抚摸他的头，却奈何没有了双手。

她&ldquo啊啊&rdquo地叫着，拼命地伸过头去，用唯一能动的脸颊去蹭孩子的脸，朱颜心里一痛，几乎掉下泪来，连忙抱着她往孩子方向凑了凑。

鱼姬用尽全力，将脸贴上了孩子的小脸，轻轻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ldquo阿娘&hellip&hellip阿娘!&rdquo那一瞬，倔强沉默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抱住了母亲的脖子，&ldquo别丢下我!&rdquo 鱼姬眼里也有泪水滚落，急促地喘息，看了看孩子，又转过头看着朱颜，昏沉灰暗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哀求，艰难地张了张嘴。

&ldquo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rdquo那一刻，明白了垂死之人的意思，朱颜只觉得心口热血上涌，慨然道，&ldquo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孩子!&rdquo 鱼姬感激地看着她，缓慢地点着头，一下，又一下，有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接二连三地滚落，流过肮脏枯槁的脸，在毯子上凝结成珍珠。

周围的商人发出了惊叹，下意识地簇拥过来。

&ldquo鲛珠!这就是鲛人坠泪化成的珍珠!&rdquo &ldquo天呢，还是第一次看到!&rdquo &ldquo一颗值多少钱?一个金铢?&rdquo 在这样纷杂的议论声里，眼泪终于歇止了，鱼姬最后深深地看了孩子一眼，头猛然一沉，坠在了朱颜的臂弯里。

那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慢慢安静，再也不动。

朱颜愣了片刻，颓然地松开了手：&ldquo她&hellip&hellip她死了?&rdquo &ldquo滚开!&rdquo那个孩子猛然颤抖了一下，一把将她的手推开，将母亲的尸体抢了过来，死死抱住，&ldquo不许碰!&rdquo &ldquo你想做什么?&rdquo朱颜愕然，&ldquo你娘已经死了!&rdquo 孩子并没有理睬她，全身发着抖，只是苍白着小脸，默不作声地将母亲的身体用毯子一层层裹起来，小心翼翼地包裹好，然后打了个结，半拖半拉，竟然想带着母亲的尸体一步一步地离开这里。

&ldquo喂&hellip&hellip&rdquo地毯的货主叫了一声，却畏惧地看了一眼朱颜，又不作声了&mdash&mdash这些毯子，每一块都值一个金铢呢!而且，就算这个鲛人死了，那一对眼睛可不能浪费!鲛人的那对眼睛是宝，只要用银刀挖出来，保存在清水里，去叶城找了工匠就可以做成一对凝碧珠，能卖得一个好价钱，说不定比他这一趟货都赚得多。

然而看到赤王府的郡主在一旁，却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ldquo怎么?你要走?&rdquo朱颜有些意外，也有些生气，追上去问了一声，&ldquo你没听见你娘临死前托我照顾你吗?你现在一个人想去哪里?&rdquo 孩子头也没有回，置若罔闻地往前走。

&ldquo你聋了吗?&rdquo朱颜皱起了眉头，大声，&ldquo小兔崽子!给我回来!&rdquo 那个孩子依旧停也没有停一下地往前走，忍住了眼泪，一声不吭。

他年纪幼小，身体瘦弱，拖着一个人走得很慢，小细胳膊小细腿不停地发抖，在官道上几乎是半走半爬。

周围簇拥着的商人面面相觑，个个眼里流露出惋惜的神色来。

这样一个弱小的鲛人，只怕没有走出几里路就会死在半道上了吧?就算这孩侥幸挺了过来，活着到了叶城，作为一个没有丹书身契，也没有主人庇护的无主鲛人，也会被当作逃跑的奴隶重新抓捕，再带到市场上卖掉&mdash&mdash与其如此，还不如在这里直接被人带走呢。

跟着赤之一族的郡主，总算是奴隶里最好的归宿了。

朱颜在后面一连叫了几声，这个小孩拖着母亲的尸体，却还是一步一步一地往前走，她心里也腾一下火了，甩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厉声：&ldquo谁也不许拦!让这孩子走!&rdquo 挡住的人群蓦然散开了，给孩子让出了一条路。

那一刻，那个孩子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mdash&mdash孩童的眼眸深不见底，如同湛碧色的大海，却并不清澈，充满了冷漠而敌视，带着刻骨的仇恨。

&ldquo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多远?&rdquo朱颜被那样的眼神一看，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用鞭梢指着那个孩子，&ldquo小兔崽子，别不识好歹!给我滚，到时候饿死冻死被人打死了，都给我有骨气一点，可别回来求我!&rdquo 小孩狠狠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朱颜气得跺脚，恨不得一鞭子就把这小崽子抽倒在地上。

&ldquo郡主，快回车上来罢!&rdquo身后传来盛嬷嬤的声音，&ldquo别在那儿较劲了，耗不起这个时间，我们还赶着去叶城呢。

&rdquo 朱颜气哼哼地往回走，一腔怒气无处发泄，路过时看到那个货主和其他商人簇拥在那里，抢着从地上捡鲛人泪化成的珍珠，顺手便给了一鞭子：&ldquo还敢捡?来人，给我拖回赤王府去&mdash&mdash竟敢收留无主鲛人，私下贩卖!&rdquo 货主痛呼了一声，松开了捡着珍珠的手，连声哀求，然而朱颜已经满怀怒火地跳回了马车上。

然而刚进车厢，她又探出头去，叫过一个斥候：&ldquo去，再带个人，给我好好跟着那个小崽子!远远地跟着&mdash&mdash等那小家伙啥时候撑不住快死了，立刻回来告诉我!&rdquo &ldquo是。

&rdquo斥候领命退去。

朱颜冷笑了一声：&ldquo哼，我倒是想看看，那小崽子是不是还能一直嘴硬?有本事，到死也别回来求我!&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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