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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亚种(5/5)

&ldquo什么是霸王乌贼？&rdquo路明非问。

&ldquo一种巨型乌贼，应该是地球上最大的无脊椎动物，人类捕到的最大的霸王乌贼有15米长。

它的天敌是抹香鲸，它们在深海互相猎杀，抹香鲸把它从深海拉到浅海，它就变成抹香鲸的食物，它把抹香鲸拖到深海，抹香鲸就变成它的食物。

有人曾在抹香鲸的胃里找到过很大的霸王乌贼口器，推测深海里有体长超过100米的超级霸王乌贼。

&rdquo楚子航说。

&ldquo它有很多触手，触手上面有很多吸盘，对吧？&rdquo &ldquo它有十条触手，都像蟒蛇一样有力。

有人曾在捕获的抹香鲸身上发现直径40厘米的吸盘状伤痕，推算起来曾和那条抹香鲸搏斗的霸王乌贼的触手就有60米长。

&rdquo &ldquo这种时候你们居然还有兴趣讨论霸王乌贼？&rdquo恺撒说。

&ldquo不，我对不能吃的海洋生物都没兴趣，但我偶尔也关心一下能吃我的海洋生物。

你们看看另一边的观察窗，是不是你们说的霸王乌贼。

&rdquo路明非脸色惨白。

恺撒和楚子航都僵住了，动作一致地缓缓扭头。

窗外是一颗巨大的、蓝色冰球般的眼睛，旁边的海水中，水桶般粗的腕足轻盈地舞动，上面长满了直径半米的吸盘。

&ldquo是霸王乌贼。

&rdquo恺撒用唇语对路明非说。

&ldquo体长在60米以上。

&rdquo楚子航也是唇语。

&ldquo不用这么小声说话吧？外面的两只听不懂的。

&rdquo说是这么说，路明非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ldquo霸王乌贼能觉察到声波的震动，它自带生物声纳。

&rdquo恺撒摸索着切断了电源，把所有阀门封闭。

&ldquo这是临死前要节约能源造福社会么？&rdquo路明非也用唇语，&ldquo它们不需要靠声波震动，它们有眼睛的，它们在看我们诶！&rdquo &ldquo它们不是在看我们，它们在对峙。

深潜器没有温度也没有味道，它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东西，也就没把我们当作捕猎目标。

&rdquo恺撒说，&ldquo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镇静，不要乱动。

我们现在被安全索吊着，我们乱动的话深潜器会跟着摇晃，它们如果觉得我们是可吃的东西，哪怕是试探性地撞撞我们都会很麻烦。

西伯利亚的猎人们说，如果遭遇马熊，千万别妄动，猎枪打不死它，逃命你也没它跑得快，要想活命就躺下来一动不动。

&rdquo &ldquo可它们要对峙多久？我看我能不能憋得住。

&rdquo &ldquo猎食动物之间是通过对峙摸清对方的实力，短则几分钟，长的会对峙一整天。

&rdquo恺撒说。

&ldquo我倒是没问题，我高中学过一段时间的坐禅。

&rdquo楚子航说，&ldquo老师说如果遇到性命根本，高僧能坐三五年，一天不动没什么问题。

&rdquo 恺撒以精巧的平衡姿势站好：&ldquo我练过普拉提，三小时不动还是没问题的。

路明非你呢？&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我不懂禅宗也不会普拉提，但我睡着了就跟死人一样。

&rdquo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平躺在驾驶舱地面上。

深潜器巨震，安全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激涌的水流拍打在深潜器外壳上，整片海域都被这两个巨型生物搅动了。

路明非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原始血腥的暴力之美就如千军万马冲了进来。

晚霞色的大海深处，巨大的捕食者们彼此纠缠，疯狂扭动。

霸王乌贼用十条巨蛇般的腕足缠住了锤头鲨的身体，而锤头鲨的利齿则陷入霸王乌贼的头部，锤头鲨鲜红的血液和霸王乌贼青蓝色的血液混在一起弥漫开来。

霸王乌贼带吸盘的腕足不断地撕裂锤头鲨的皮肤，锤头鲨则咬下了霸王乌贼的小半个头，连带着一只眼睛和一只腕足。

&ldquo看起来鲨鱼要赢。

&rdquo路明非说。

&ldquo不一定。

霸王乌贼头部的伤看起来致命，但乌贼的脑很小，只有棒球大，鲨鱼没能伤到乌贼的神经中枢。

&rdquo恺撒说，&ldquo锤头鲨的情况不妙，它快要窒息了。

&rdquo &ldquo因为乌贼勒住了它的脖子么？&rdquo路明非说，&ldquo可它的脖子那么粗，乌贼未必勒得断。

&rdquo &ldquo不是脖子的问题。

注意看，乌贼的两只腕足探进了鲨鱼的鳃里，鳃如果受伤鲨鱼就输了。

&rdquo 话音还没落，霸王乌贼的腕足就从锤头鲨的头部下方抽了出来，连带着两道鲜红的血烟。

它把鲨鱼的全副鳃都拔了出来！刚才还狂暴着的锤头鲨立刻失去了力量，剧烈地抽搐了半分钟之后缓缓地翻过身来，肚皮朝上浮在海水中。

在它最后挣扎的时候霸王乌贼仍未放松警惕，不断地撕扯它的皮肤，把吸盘嵌入肌肉组织中去。

这时胜负已经确定了，霸王乌贼才松开了腕足，它围绕着垂死的锤头鲨游了一圈，喷出一道黑色的烟，消失在视野尽头。

路明非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单从重量来看，金属质地的迪里雅斯特号并不逊于锤头鲨或者霸王乌贼，但如果这些巨型海洋生物把迪里雅斯特号的外壳撞开哪怕一道裂缝，深潜器就会完全崩溃。

&ldquo呼叫本部，呼叫本部，我们已经接近胚胎所在的位置，虽然氧气存量锐减但还有大约50分钟的海底活动时间。

周围海洋生态环境诡异，但是其他状况正常，这是难得的机会，请求继续勘察，重复一遍我们请求继续勘察。

&rdquo恺撒戴上耳机。

静默了片刻，施耐德的声音响起：&ldquo你们已经获得惊人的发现，同意你们继续勘察，请密切注意设备的运转是否正常，在必要情况下以安全为优先。

&rdquo &ldquo我家里那帮老家伙对执行部施加了压力么？&rdquo恺撒笑。

&ldquo据说你叔叔已经准备搭乘下一班航班来本部，带着一杆双管猎枪，一管火药打爆我的头，一管火药打爆曼施坦因教授的头。

&rdquo &ldquo放心吧我不会给他机会的，我不会按他说的做，但我还是要继承加图索家！&rdquo恺撒结束了通话。

&ldquo看！看！那是什么？美爆了！&rdquo路明非忽然大叫。

恺撒和楚子航低头看去，第一眼他们误以为是成群的萤火虫从海沟深处升起。

它们成千上万，浑身泛着幽蓝色光芒，围在垂死的锤头鲨旁盘旋，仿佛星光的漩涡。

这一幕应该配上久石让的音乐，就像夜空下的战场，萤火虫环绕死去武士的尸体，仿佛祭奠他的英魂。

距离近了他们才看清楚，那些是体形瘦长的小鱼，全身披着漂亮的银蓝色鳞片，亮光来自它们头顶上一根修长的触须。

&ldquo那是什么鱼？&rdquo路明非问。

楚子航的脸色很难看：&ldquo鲑形目鲑鱼科，蝰鱼&hellip&hellip蝰蛇的蝰！&rdquo 路明非觉得这个字透着十足的凶气，跟这些小鱼美丽的外表完全不相衬，这时一条小蝰鱼恰好从观察窗前经过，路明非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那小东西与其说是鱼，更像是蛇！它的身体细长，尾鳍和胸鳍都很小，口裂巨大而狰狞，满嘴透明的牙齿如匕首般探出口外，就像是愤怒的眼镜王蛇要喷吐毒液。

&ldquo什么鬼鱼？&rdquo路明非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分明隔着树脂玻璃，可路明非觉得那就是条暴起的毒蛇，随时会扑过来撕咬。

漫天星辰般的蝰鱼一齐扑向锤头鲨，仿佛钟声敲响，盛宴开席。

它们把匕首般的利齿插入锤头鲨的身体，用强有力的颚部进行咬噬。

垂死的锤头鲨猛地挺直了身体，剧痛把它最后的活力榨了出来，这个曾经的猎食者疯狂地摆动身体，却无法摆脱蛇一样的小鱼。

它们钻进锤头鲨的身体，咬穿胸腔腹腔和所有肌肉，仍在奋力挣扎的鲨鱼在路明非的眼睛里渐渐露出惨白的鱼骨，蝰鱼们已经开始吞食它富含油脂的肝脏。

几分钟后，惨白色的骨架缓缓地下沉。

蝰鱼们飘逸地离去，远望如一道银河，它们来去都极尽优雅之能事，唯有进食的时候堪比陆地上最残暴的野兽。

三个人都明白了，霸王乌贼不是杀死了锤头鲨之后从容离去，而是恐惧地逃走了。

因为双方搏斗的血味惊动了海沟深处的蝰鱼，它们才是这片海域的真正霸主，能像凌迟般吃掉活物。

难怪锤头鲨和霸王乌贼的决斗极尽疯狂，因为不敢纠缠太久，一旦血味散发出去蝰鱼群就离巢了，决斗的双方都会变成蝰鱼的食物。

&ldquo这比亚马逊食人鱼还要凶啊！&rdquo路明非一遍又一遍地擦汗，&ldquo多亏我们在这个铁壳子里！&rdquo &ldquo不，它们咬得动钢铁，因为它们不是普通的蝰鱼。

&rdquo楚子航和恺撒对视一眼，显然这两个高年级已经明白了什么。

&ldquo我本以为这东西灭绝了。

&rdquo恺撒说。

&ldquo关于鬼齿龙蝰的最后记载是在苏美尔文明的泥板里吧？&rdquo楚子航说。

&ldquo嗯，苏美尔人用它们来提纯铁矿。

&rdquo恺撒说，&ldquo生物炼铁，比高温炼铁早了一千年。

&rdquo &ldquo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鲨鱼和霸王乌贼也都是亚种吧？&rdquo &ldquo应该都是亚种，难怪它们可以适应这里的极端环境。

&rdquo &ldquo喂喂，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rdquo路明非说。

楚子航扭头看着路明非，作为杀胚他很少流露出惊惧不安的表情，但现在他瞳孔放大脸色苍白，满脸刚刚见鬼的模样。

&ldquo那些东西名叫&lsquo鬼齿龙蝰&rsquo，是传说中的生物。

龙类用它们作为刑具，犯下大罪的贵族会被罚捆在青铜柱上沉入深海，由大群的龙蝰把贵族和青铜柱子一起吃掉。

因为关于龙族的一切历史记载都是从典籍中推测的，所以鬼齿龙蝰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一直存疑。

但铁器的发展史暗示着鬼齿龙蝰确实存在过，多数历史学家都认为赫梯人在大约公元前15世纪发明了冶铁，然而学院曾经买到过年代更久远的铁器，那是比赫梯人更早的苏美尔人制造的，但在苏美尔人的年代，人类应该根本没有那么高温的火焰能够融化铁矿石。

技术复原的结果是苏美尔人使用的是生物炼铁，他们豢养龙蝰吞吃铁矿石，铁质在它们身体里越来越富集越来越纯化，然后苏美尔人再用低温火焰焚烧蝰鱼，得到质地比较好的铁，这种铁里能找到透明晶体状的物质，那是龙蝰的牙齿。

&rdquo楚子航说。

&ldquo尼玛！铁矿石都吃这东西是要逆天啊！&rdquo &ldquo因为它是携带龙族基因的生物。

&rdquo恺撒说，&ldquo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携带了龙的基因，你看那边，霸王乌贼回来了。

&rdquo 霸王乌贼正悬浮在锤头鲨的白骨旁，剩下的九只腕足起伏翻卷，吸盘时隐时现，腕足中央的口器吸入血红色的海水。

&ldquo鬼齿龙蝰把锤头鲨撕碎了，碎片组织残留在海水中，霸王乌贼吞吐海水就能把碎肉吃进去。

&rdquo楚子航说，&ldquo注意它的腕足。

&rdquo 经过霸王乌贼过滤的海水越来越清澈，路明非终于看清了那些腕足。

直径超过半米的粗大腕足表面密布鳞片，如同九条狂蛇在海中扭动，世界上本不该有长满了鳞片的霸王乌贼。

享用了残渣后，霸王乌贼挥舞着腕足曼妙地离开，鱼群重新回到这片海域，宁静祥和的气氛恢复了，背上驮着巨型海葵的海龟慢悠悠地划水，魔鬼鱼以飞翔的姿态妖异地划过视野。

但此刻在路明非的眼里，这海洋馆般美好温馨的景象已经彻底变了味道，此刻的祥和中隐藏着至为血腥的规则，在这里杀戮时刻都会发生，弱者抓紧活着的时间嬉戏，强者窥伺着食物们的嬉戏。

这片海域被龙族血腥而暴力的规则制约着，这里的每个生物都是半个龙类，包括他们自己。

&ldquo那个胚胎应该就在下方的极渊里，而且是极其强大的古代种。

它在孵化过程中不断地释放出富含基因信息的分泌物，分泌物把各种海洋生物吸引过来，又改写了它们的基因，把它们异化为龙类亚种。

&rdquo楚子航说，&ldquo我们已经进入了那条古龙的领地范围。

&rdquo &ldquo很奇怪。

&rdquo恺撒说，&ldquo据我们所知，龙类喜欢把胚胎的孵化场选择远离人类和任何生物的地方，它们不需要把这些鱼群引来当作食物，它们也不会轻易释放出携带基因信息的分泌物。

历史上只有接触了古龙之血而进化的例子，被胚胎分泌物影响而诞生大量龙类亚种，这很难理解。

&rdquo &ldquo对不能理解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亲眼去看看。

&rdquo楚子航说。

&ldquo我想他们已经接近神葬所了。

视频资料已经发过去了。

&rdquo源稚生说。

&ldquo我已经看到了，真是世间的奇迹。

&rdquo橘政宗感慨，&ldquo远远出乎我的意料，我也只是从古籍中了解神葬所，埋葬神的所在该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毫无疑问有什么东西在滋养那个海域，不是胚胎，而是神的尸体。

成功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把神葬所从世界上彻底抹掉，蛇岐八家不需要保留神的遗骸。

不，那不是神的遗骸，那是恶魔的！&rdquo &ldquo老爹，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是为了过平静的生活而要掌握最大的暴力，是不是？&rdquo源稚生沉默了几秒钟，问了这个看起来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ldquo你怀疑么？&rdquo橘政宗问。

&ldquo说不上怀疑，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炸毁神葬所，终结猛鬼众，这是要流很多血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值得。

也许我们想用暴力来换取和平，但当我们掌握了最大的暴力，我们就成了该被抹杀的人。

&rdquo源稚生轻声说，&ldquo老爹，你确定要这么做么？&rdquo &ldquo确定。

&rdquo橘政宗缓缓地说，&ldquo我确定。

如果我的决定错了，我会独立承担责任。

稚生你不用想太多，即便这是罪孽，也是我的罪孽。

你从小就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我知道你只是不忍心我孤独。

&rdquo &ldquo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怎么会孤独呢？很多人围绕着你，以被你训斥为荣。

&rdquo &ldquo武士并不会因为猎犬们簇拥在他的战马旁而不孤独，能让武士不孤独的，只能是另一个武士。

&rdquo &ldquo其实我也只是老爹你马前的一只猎犬而已，还是只想离开你去远方的猎犬。

&rdquo源稚生挂断了电话，重新戴上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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