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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血 容寅来到濯缨水阁。
他绝少在夜晚来此,刚一进院门就顿住了步子。
怎么这个院子在夜色中看,竟然这么冷清? 濯缨阁中没种花树,连爬藤的矮枝花木也都没有,沿墙临水一圈罗汉柏,五针松,夹杂着香樟木。
不花不絮。
连廊下的灯笼都是素色的,往常永秀总说姐姐喜欢的颜色太沉太素,容寅还道是朝朝性子沉静的缘故。
今日一看,哪里止是沉静。
容寅看着满目的绿,又想起永秀的屋子,什么锦绣什么灿烂,永秀就喜欢什么,那才是十几岁的女孩儿该有的样子。
朝华才刚十六岁,平日连大笑都极少,谈起亲事时也无一丝向往之心,更别说害羞了。
容寅还记得真娘十六岁时含情羞涩的模样,他忽地惊觉,朝朝其实无意嫁人。
或者说,在她心里觉得嫁给谁都没分别。
因为……因为不论嫁给谁,哪怕是青梅竹马,将来也总是兰因絮果。
容寅扶住连廊的柱子,常福跟在他身后,上前扶住他:“老爷怎么了?要不要叫三姑娘出来?” 朝华正和保哥儿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
榻上小桌摆了只竹箩,竹箩里叠着丝线棉花,朝华手里捏着块黄布,正在替保哥儿缝布老虎。
她一面走针一面说:“春眠不觉晓。
” 保哥儿趴在小桌上看她缝:“春眠不觉晓。
” “处处,闻啼鸟。
” “处处,闻啼鸟。
” 小鹦鹉学舌,连朝华下针穿过黄布时的停顿都学得一模一样。
屋中灯火通明,绿纱窗上投出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朝华笑一声,继续教他:“夜来风雨声。
” “夜来风雨声。
” …… 罗姨娘从三天竺急赶回来,父亲被她几句巧言说动要过云墙,她都已经知道了。
罗姨娘不是个站着挨打不还手的人,何况是过继这样的大事,她会打算什么,朝华心头雪亮。
她一只手紧紧攥着黄布,另一只手捻着针。
不知父亲会不会走进来? 容寅听见隔窗传来的念诗声,站住了不动,里面诗已经教完了。
“保哥儿真乖,能记得几句?” 保哥儿记得两句,闻啼鸟和知多少。
屋中传出阵阵笑声,笑声里夹杂着幼儿的声音:“姐姐!姐姐!” 而后是朝华含着笑意的声音:“保哥儿能记得两句,保哥儿真聪明,我们再来念一遍好不好?” “好!” 容寅从未听过女儿的语调像此刻这么欢愉、安闲。
保哥儿?保哥儿。
常福见老爷站定了不往里头去,小声提醒:“老爷?要不要叫人通传?” 容寅定定神,摆了摆手:“不用,咱们走罢。
” “那罗姨娘说的那些?” “这个孩子就养在东院,就养在朝朝屋里,哪儿也不去!”容寅坚声说完,转身出了濯缨阁的院门。
屋中的保哥儿还一句一句在学《春晓》,朝华却搁下手中针线,双目微阖。
父亲没有走进来。
保哥儿看着姐姐闭眼,手指头戳戳黄布老虎上的“王”字,朝华睁开眼才看见,刚才那几针全都扎歪了。
常福步子微顿,紧跟在容寅后,一路走一路听老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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